三月春寒猶在,北風料峭。屋內比外間雖好些,因已入夜,卻也有些濕冷凍人。魏溪袒露著上身坐在床榻上,已是將外衣裏衣都脫光了,讓蘇晉之為他詳查傷勢。
這不脫還好,一脫之下,魏溪自己看到了傷口,也知是大大的不妙。被暗器割破的地方早不是正常膚色,創口自內至外由紫而紅,更有詭異的血絲如枯枝般密密散開,延伸向四周。
“自己點住神闕、氣海、膻中三穴。”蘇晉之說話的聲音並不如何嚴厲,卻有股不容置喙的神氣。
魏溪聽了,也知道事態嚴重,當即沒有多問,乖乖照做。
下一刻,蘇晉之的頭卻湊了上來,張嘴貼住那肩頭的傷口,用力吮吸裏頭的毒血。
“師兄!”魏溪驚叫。然而他已聽命點住了自己的要穴,四肢氣血流動極是緩慢,此時就是要掙紮,也不會比蘇晉之更有力氣。
這須臾之間,蘇晉之已是吸了兩大口毒血吐在地上,皺眉看著意欲抗拒的魏溪,拿起床邊的布巾拭了拭嘴角,道:“這遊絲毒是跟隨氣息流轉而蔓延全身的,我身上沒有丁點內功,即便有毒素滲入,受到的影響也極其有限。你就不同了,你氣血旺盛,內功根基又深,一旦遭到此毒侵蝕恐怕後患無窮。聽師兄的,乖乖別動。不然等毒性蔓延全身,你也要和我一樣變成個廢人,這樣又要如何保護我呢?”
說罷蘇晉之再次探頭,埋在魏溪肩窩上為其吮吸起傷口中的毒液,柔軟的黑發在身前散落,如一匹滑膩的黑色絲綢般映襯在純白如雪的衣襟前。魏溪低頭望著那墨一樣的長發,心中一陣酸楚。不是不想繼續反抗,但他明白師兄所說的話所做的決定必然有其道理。這十年來,他都是由師兄一人照料長大,對他有如何能有半分懷疑?心內一番交戰過後,魏溪唯有捏緊拳頭,任由師兄為自己吮去毒液,一麵深深懊悔自己先前與人交手的衝動。
保護他。是的,練劍就是為了保護師兄,好容易練就一身武藝,怎麼能被這下三濫的毒物毀於一旦?
魏溪咬牙強忍著想要推拒對方的衝動,眼睜睜看著師兄的頭發在自己胸前一起一伏,吐出的血由黑紫轉為鮮紅。
“好了。”蘇晉之吐出最後一口血,也是舒出口氣,去桌邊為自己倒了杯茶漱口,才終於放鬆下來道,“若是再晚一個時辰,恐怕就要釀成大禍,好在現在總算還來得及。”
魏溪聽出蘇晉之那如釋重負的口氣,心中也是愧疚難當,小心問道:“師兄,那現在我是不是可以解穴了?”
“再等等,我去取些藥材來給你敷上。還有,你現在總該告訴我,這傷是怎麼招惹來的了吧?”兩人經曆了方才那一番煎熬,蘇晉之的口氣已不再拘於責怪魏溪什麼,他的語調平靜緩和下來,就又有讓人如沐春風的溫柔。
魏溪知道自己闖了禍,當然不敢有什麼隱瞞,立即一五一十地,將自己偶遇蕭家堡的老幼婦孺被謝家莊的門客追殺一事說了。
“蕭家堡,謝家莊……這兩家素來井水不犯河水,怎麼會結下這麼大的梁子?”蘇晉之一麵給他上藥,一麵說道。
“我也不知道啊。”這樣深奧的問題魏溪當然答不上來,隻是回憶著白天的情形,道,“那謝家莊的人說什麼被蕭家堡偷去了要緊的寶物,想來多半是騙我的,事實未必就真如他們所說。這些卑鄙小人,為了引我上當什麼不要臉的事做不出來?早知如此我當初就該……”
說到一半魏溪卻生生刹住,顯然是因為麵前蘇晉之的臉色已沉了下來:“就該什麼?該把他們一劍殺了?”
魏溪吐吐舌頭:“我可沒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