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有一天魏溪燒得神智不清時,按捺不住內心的洶湧,在師兄累得靠在床頭合衣而寐時偷偷湊上了對方的嘴唇,做賊一般,悄悄印下一吻。
他心如擂鼓,簡直要跳出胸腔,卻萬萬沒有想到下一刻,蘇晉之的眼睛已緩緩睜開。
那個瞬間,那種窒息般的緊張,魏溪至今記憶猶新。
幾乎是同時,魏溪聽見耳中傳來人聲:“喂,你怎麼了?魏兄弟,魏兄弟!”
身子被人猛力搖了搖,魏溪這才清醒過來,剛才靠在大石邊歇息,竟是一時瞌睡了過去。
或許這與安魂草的作用不無關係。這草藥雖有迷惑心智的功效,卻不能憑空為人種下心魔,魏溪在夢中所思所想,與他實際的擔憂不無關係。
這詭異的洞穴叫魏溪心中沒底,兩人雖然是為了救人而來,一路前進卻沒有看到半個敵人的影子。
而那個在暗中向他們喊話的人,更是叫魏溪心驚。剛才僅從對方的機關便可看出,那人對觀霞劍法可說是了若指掌,如今自己沒有地利,在功夫上也遜人一籌,要說現下可以倚仗的,也唯有沈連風了。
然而沈連風卻沒有來扶他,魏溪撐著石塊緩緩站起來,這才注意到沈連風衣袍上不斷擴大的深色印記,和他略有些古怪的站姿。
“你怎麼了?”
“剛才落水時,被水底的大石擦到了。”
他口上說“擦到”,魏溪卻知道,眼下這樣的滲血速度,絕不隻擦一下這麼簡單。沈連風不是吃不了痛的軟骨頭,然而他死命硬挺都還站立不穩,可見那條腿不是折了也必定傷可見骨。
“我身上有藥,快包紮一下。”
沈連風麵無表情地掀開衣擺,露出上麵纏著的一截深色布條:“包紮過了。”
該用的止血藥物,他都已經用過,然而還是止不住汩汩流出的血液。可見傷口之深,比魏溪想象得還要厲害得多。很可能已然傷到了血脈,如若不得及時的救治,不但這一條腿要廢,就連他的性命都可能因過度失血而垂危。
魏溪的心頓時如墜寒潭。他沒有想到,連老天爺也不肯眷顧他們。
“不行,必須點穴止血,而且決不能再亂動。”魏溪認真道,“不然止血的草藥會被血水衝走,敷再多也是徒勞。來,你先坐下。”
沈連風一甩他手,顯然不肯聽他吩咐,固執得很:“不必。我挺得住。”
魏溪急了:“這可不是挺不挺得住的事!你本領再強,也還是血肉之軀,隻要不是神仙,流幹了血都一樣要沒命!你不是帶過兵打過仗麼,難道你領著部下衝鋒的時候,見他們受傷了也是不理?”
他這一說卻是正中沈連風痛處,他想起當年一起受困的同袍,當時大家浴血奮戰,那都是無奈之舉。但凡有機會,誰會不想保命?但他眼看傅卿雲生死未卜,心中的焦急也是難以言喻,於是隻是口氣稍稍緩和了一點:“時間不多了。”
“還有我。”魏溪說道。
沈連風的擔心,魏溪完全明白。他們是連夜撲來,一路上全力飛馳,不敢有一絲懈怠,目的就是想要殺對方個措手不及。然而已經到了目的地,沈連風卻要因為自己的意外受傷而拖慢步伐,他當然不甘心。現在就算是要他付出性命的代價,他也不願意眼睜睜看著到手的機會前功盡棄。
“你在這裏稍作休息,我先去前麵探路。剛才那些機關使的都是觀霞劍法,我想我有破解之法。待你止血之後,再趕來與我會合就是,這樣安排耽誤不了多少時候,你盡管放心。”魏溪保證道,為了讓自己聽來可信,他還故作輕鬆地笑了笑,以示自己對機關十拿九穩。
沈連風聞言,臉上也是一愕。比起他自己,魏溪真的是個初出茅廬的孩子。可這孩子就是再如何天真,也不會傻到不知道一個人探路的危險。這地方就是沈連風獨自前來都要倍感頭痛,何況讓這一張白紙般的新手去闖?
可是眼下,除此之外也別無他法。
“你放心。”魏溪趁著沈連風猶豫,已將他拉著在大石上坐下,從懷裏摸出了止血的藥瓶塞到他手中,“在山莊裏,可是還有一個人在等我回去呢。無論如何,我都一定會活著走出這裏的。”
他說這話時麵帶微笑,仿佛心中十拿九穩,對前路也是充滿了自信。
然而此刻也隻有魏溪自己知道,此行的艱險究竟有幾分。光是先前那些機關劍招就他力所不及,要是碰上了背後操縱機關的人,那十有八/九,自己是沒有勝算的。
隻是這勝負之數,不到當麵對戰,也沒有什麼必勝與必輸的說法。所以就算是登天的難關,眼下也隻有咬著牙,閉著眼,硬闖一下了。
如是一想,魏溪便十分爽快地留下個笑容,頭也不回地轉身鑽入眼前的黑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