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獨行(1 / 2)

魏溪先前就看出那襲擊他們的招式都是觀霞劍法,這下聽那鬼魅聲音提到煙霞派,也是心中一緊。

他故作不明,揚聲道:“什麼煙霞派?我聽都沒聽過!”

“好小子,居然裝傻!”

於是那“裝傻”的回聲又如先前一樣,在狹小空間內兜著魏溪與沈連風打轉。在兩人猝不及防時,周遭牆上驀地亮起了火把,接著眼前突然一亮,讓他們一時難以適應。

魏溪拿手擋著眼睛,慢慢睜開,腳尖似碰到什麼東西,踢了踢,聽見當啷一聲,是一柄劍落地的聲音。

那正是方才攻擊向他們的機關,而握著劍剛剛脫手的,赫然是一副骷髏的白骨。

魏溪心中一毛,本能地後退了一步。

“讓我看看,究竟是何方來的小子!”

堆疊在二人眼前的盡是森森白骨。二人並非膽小之人,但這些密密麻麻成山成堆地這麼疊著,看著也竟是十分恐怖。畢竟有多少白骨,便意味著有多少人殞命。而此地會被人冠以萬鬼坊的名頭,看來也是名符其實,沒有絲毫誇張。

就在二人為這堆白骨吸引走注意的同時,地下的青磚忽然動了。二人站立之處赫然就是一空,那磚塊驀地抽開,令他們沒了著力之處,忽然憑空直墜。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叫人應對不暇,而腳下失去借力之處,縱是身負絕頂輕功也毫無用處。

沈連風比魏溪功夫更深,此時所能做的也不過是比他早些反轉過身來,看見二人即將麵對的終點。

正是瞧見了,他才不著急。在掉下前的一刻喝道:“屏氣!”

水花飛濺聲幾乎震聾了魏溪的耳膜。他聽見沈連風的提醒已然晚了,不可避免地嗆了幾口水。

然而令他嗆咳不已的原因並不止此,這水中有濃濃的藥味,濃鬱得幾乎令人窒息。這味道二人均不陌生,他們先前聞到的安魂草氣味正是源自於此。

安魂草的香味單是嗅入便足以擾亂神智,現下二人浸泡其中,如何了得。魏溪手忙腳亂地從水裏爬出來,而他身邊的沈連風也好不到哪兒去,二人爬上了岸,都是落湯雞一樣,身上滴答,狼狽至極。

縱是在岸上,安魂草的香味亦未有減弱,魏溪覺得頭腦有些昏沉,忙從懷裏摸藥,可他上下掏摸,怎麼都不見先前的藥瓶。找了半天,才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剛才掉下水時,把藥瓶弄丟了。

這才進來不久,還沒抓著人,便已沒了抵禦迷藥的解藥,魏溪不由一慌。他這動作一僵,沈連風便發覺異樣,在旁問道:“怎麼?”

“沒事。”

魏溪深吸口氣,翻身坐下來,想靠打坐調息來厘定心神。他控製著自己呼氣吸氣,片刻之後,那暈眩之感果然平複了許多。魏溪背靠大石,麵前是濕潤熏暖的和風,連風中氣味都不那麼刺鼻突兀了。

他伸手入懷,摸了摸藏在胸中的那把木劍。似乎那東西能給他莫大的鼓勵,叫他麵對再大的困難,也不至於失去了信心。

救人之心固然未有片刻放下,但魏溪心中還有個更重要的念頭——他要囫圇地將自己交回去,因為在不遠的地方,還有一個人在等他。

手指在劍上摩挲,無比熟悉的觸感讓人留戀。恍然回到了數年前,蘇晉之將劍初交給他時,那雙眼神中所帶的笑意。之後的每一年,每一件禮物,都讓他這個無父無母的孩子,倍感溫馨,分外感動。

他也說不好是誰先動了那樣的念頭。一開始隻是當他父兄般依戀,憑著與生俱來的本能依賴對方。然而當魏溪第一次看見蘇晉之一個人在晚上坐在床前,對著意外打碎的杯子和無力的雙手發愣時,他才發覺,原來自己對師兄竟有著無比強烈的保護欲望。

他想要關心他,愛護他,叫他不要再那樣愁眉不展,讓他每一天都如對著自己那樣,欣慰的,愉快的,臉上掛著笑容,永遠都自在輕鬆。

這樣的念頭越來越強烈,隨著魏溪日漸長大,簡直快成了魔怔。他因為年歲日長,不能再像小時候一樣與師兄親昵,甚至連張開雙臂擁抱他,在被前來就診的村民看到並投以異樣眼光之後,也不得不克製收斂。

但魏溪畢竟是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這樣的心思愈是遏止就愈是瘋狂滋長。內心的衝動愈強烈,那股克製自己的力量便扼得他愈難受。然而他卻要裝出毫無關係的樣子,每日如常練功如常采藥,甚至在蘇晉之身邊幫他打下手張羅看診。

為此,魏溪曾一度壓抑成疾,連醫術高超的蘇晉之都診斷不出他究竟得了什麼病。成日低燒,吃飯也沒有胃口,整個人懨懨的,像是被抽走了力氣。

這病說來離奇,沒有什麼太明顯的病因,可是發起病來卻勢如山倒,讓人一蹶不振。魏溪與蘇晉之當時都不知道,此病說來複雜,其實卻簡單得很,它在世上受害者萬千,症狀也不盡相同,卻都叫同一個名字,相思。

魏溪的相思病反反複複,蘇晉之便在他虛弱臥床時為他端湯侍藥。對此,魏溪內心又是歉疚又是竊喜,他一麵希望自己盡快好轉不要再拖累師兄,一麵卻看著對方關切著緊的眼神心中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