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將孩子往地上一扔，順手關上門，站在門口。他看起來不年輕了，背也有點駝，臉上生著細細的皺紋，鬢上幾點銀星，雙眼似闔非闔，像是隨時都在打瞌睡。地部弟子一路上手段強硬，女孩們早被嚇怕了，饒是原本是個混世魔王，這時也得成驚弓之鳥，見了有人守門，雖這人看起來並不可怕，卻不敢再闖了，你推我，我推你，六神無主。南枝腳步一頓，小臉上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神情，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逃不出去的。哪兒那麼容易！”鄙夷地掃了那些小孩一眼，背靠著角落裏一根石柱，隻聽那教主接著那少女的話道：“實在是冤枉了你們，是不是？”她轉臉看去，見那少女額頭抵地，顫聲道：“奴婢不敢。”
居琮笑道：“這解釋合情合理。”話音方落，那少女忽然發出一聲非人的慘嚎，短促而沉悶。
南枝嚇了一大跳，臉色發白。居琮五指成爪，正緩緩收回手去，那少女尚維持著跪姿，脖子歪到一邊，腦袋耷在肩膀上，頭頂五個血窟窿，眼見是咽了氣了。女童們見了這番殺人景象，怕到極致，被刺激得不管不顧地再次向門外衝去。居琮從袖中掏出條手帕擦拭指尖上的血，聽到此起彼伏的哭嚎聲皺了皺眉，不耐地瞟了大門這邊一眼。
那灰衣人心領神會，再次抓住小孩時，便伸出枯瘦的手指在她們身上戳了兩下，孩子們的聲音戛然而止，被扔在地上動也不動。南枝心跳如雷，隻以為她們也死了，定睛一看，女童們雖然不言不動，胸口卻還微微起伏，眼珠也轉來轉去，便連淚水也還不斷冒出來，這才鬆了口氣，心道：“我就說嘛，這邪教千裏迢迢將我們擄來，總不會這麼輕易就殺了吧。卻不知這是什麼妖法？”她不是第一次見到殺人，卻是第一次看見這般談笑間像碾死一隻螻蟻一樣奪人性命的情景，心頭也大是恐懼，隻覺得牙關打顫，兩條腿軟軟的支撐不住身體，忙轉開心思，在心中誇自己道：“小爺什麼都料中了，果然是英明神武、絕頂聰明……小爺和那些蠢材才不一樣，她們逃不出去，小爺一定逃得出去。要冷靜，找時機……”又想，“他們自己狗咬狗，死的都不是好人。”
居琮踱了兩步，侍婢們越發連大氣也不敢出。他笑道：“方才的解釋雖然有些道理，我卻還想聽聽別的。”語畢，殿內靜得落針可聞，誰也不敢答話。居琮停在另一名少女麵前，問：“你來說，為什麼貨色越發不好，是不是在敷衍本座？”那少女嚇得一個激靈，結結巴巴地道：“我，不，……奴婢……奴婢，沒，沒有敷……敷衍……”她怕得要命，口齒含糊，雙目一翻，幾乎要暈死過去。居琮不語，看起來還在等下文。那少女猛磕了一個頭，道：“是奴婢的錯……都是奴婢的錯……”話音落下，居琮惋惜地搖搖頭，道：“既然你自承錯誤……”將那塊擦手的帕子包在手上，一掌拍碎了少女的天靈蓋。
南枝嚇得閉上雙眼，兩手掩耳，小小的身子縮成一團，她心中幾近崩潰的惶然不僅僅因這一幕血腥的刺激，更因這些侍婢的慘死讓她對自己的未來產生了極悲慘的預感。試想，這教主對自己人尚且如此狠毒殘忍，遊戲人命，更遑論她們……這裏果然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教！是魔教！那個穿著月白衣袍的東西不是人，是魔鬼！
她背轉身子，眼淚從緊閉的雙眼中流出，為衝淡心中恐懼，狠狠一咬牙，默道：“魔教妖女，死有餘辜！死有餘辜！”
但即使掩了耳，那聲響兒卻止不住地往耳朵裏鑽，每聽見骨斷人倒之聲，她就在心中大聲說一句：“殺得好！”
“殺得好！”
“殺得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