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明月相思局(全文終)(2 / 3)

少女情懷總是詩。她苦笑……

再次得見他,她想,這便是母親所說的緣分吧。選婿之時,她竟得見他。父親並沒有弄什麼文試,武試,也沒有出考題難為他們。父親是真心想讓她找個合情合意的。於是,成就了她和他。

父親事後讚她,不愧是他的女兒,言下之意,卻是滿意的。

她這才知道,那人出身大楚東部的商賈之家,因是家中庶子,被其父勒令著來湊這‘熱鬧’。畢竟若能娶到鄴城城主和公主之女,也可謂是一步登天。

她想,他該是歡喜的。

那一天,她知道了他的名子。

葉緋,一個緋字,讓她喜歡上了紅色。她盼望著,盼望著他們大婚的日子。其間周均來質問她,問她真的要嫁那葉緋為妻?

她笑著點頭,一臉的喜色。

周均再問。問她可了解那人?可知那人的喜惡?可知那人心底是否願意娶她。

她有些慍。反問道,若不願娶她,他何必來。周均沉默……

大婚那一日,他一身緋色喜服,不勝酒力的被婢女扶入房中。母親說,喜帕要由夫婿來掀。她等著,等著……

眼前,是濃濃的紅色,透過氤氳的紅色,她隱約能看到男人緋色的身形。

她以為,他該是歡喜的,他會來掀喜帕,會攜了她的手,會喚她一聲明月……可是,他的聲音很好聽,隻是聽在她心中,卻仿佛帶著浸骨的寒。她不知道他哪裏得來那麼大的膽子,也不知道他怎麼就篤定她不會怒。他說,他並不想娶鄴城這位名動天下的城主之女,也不屑來攀附齊氏。

他還說,他心中有人。

隻是其父相迫,若他不來此,他的心上人難保性命。

真是笑話,天下最大的笑話了。她,齊明月,竟然會……竟然會嫁這樣一個男子。葉緋……葉緋。這名字瞬間沁進了她的心底,疼,死命的疼。

她不知道別的姑娘對於新婚之夜是什麼感覺,或嬌羞,或喜悅,而她,隻是心冷。她的喜帕,最終是自己掀開的,那時,已近天明,而她的夫君,那個叫葉緋的男子負手立在窗邊,看樣子,枯站一夜。

悔嗎?

她不知道,她隻知道,望著窗邊那個單薄的身形,她突然覺得不恨了。

他沒有欺她,也未瞞她,而是在成親當日如實以告。有人會說,為何不拒絕?為何不提前告知?事實上,在鄴城這個地界,沒誰敢忤逆她父親……何況他的心上人還在其父手中,她選中了他,而他,別無選擇。

他們便這樣成了夫妻。

有名無實的夫妻,夜裏,他們各據一邊,他們中間,永遠隔著一個人的距離。

父親問他,他待她可好?她回,好,很好。

母親問他,他待她可好?她回,好,很好,好的不能再好的。而她眼中的濕意,是喜極而泣。母親輕歎,隻叮囑她……能成為夫妻,是百世修來的福份。

她點頭,她知道自己要惜福,她知道母親看出了異樣,也知道母親終究心疼她。

所以,對於她的決定,母親雖不讚同,卻接受。有這樣的父母,她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姑娘。哪怕她的夫君心中裝著另一個女子。

父親原本定於她及笄之後將城主之位交付。可最終,父親隻說讓她暫代,而沒有交出城主印鑒。

她自幼所學皆是為此,她自信能當好這個城主。隻是……她的夫君終日無所事事,每日負手立於窗前,那樣一個男子啊,明明該是比海堂花還要耀眼的男子啊,如何能這般荒廢下去?

於是,她成了個隻知道玩樂享受的代理城主。周均來尋她,見她望著園中的牡丹發怔,不由得搖搖頭。“你小時候雖喜折花,長大後倒不見這喜好了,如今又重提舊習嗎?”她笑的無賴。“不可以嗎?我發覺折花這習慣挺好,看著一朵朵花在自己手中凋零,碎成無數瓣,實在是件能讓心情變好的事。”

“……為了一個男人,齊明月,你真出息。”周均怒聲過後,甩袖離去。

是啊,為了一個男人,她成了個不學無術的,成了母親最最不希望她變成的模樣。

鄴城在葉緋的治理下很是國泰民安,百姓豐衣足食,不管遇到什麼難題,他都能迎刃而解,漸漸的,他的盛名日甚。這是她喜於見到的,她其實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意他有多深?

真的到了為了他不惜一切的地步嗎?

可如果沒有……為什麼看到他偶爾展露的笑顏,她便覺得自己的心比吃了蜜還要甜。

她想,他即喜歡,有什麼不可以的,這世上之事,隻要他喜歡,便沒什麼她不能為他辦的。

一年……

兩年……轉眼,她十八歲了。母親說,這是女子最美好的年歲。這兩年多時間裏,母親和父親偶爾歸來,看到他們夫妻‘恩愛’,至少在父母的眼中,他做的極好,對她嗬護倍至,待她如珠如寶,隻是一旦他們回了房間,他便永遠離她一臂距離。這距離,像天塹,她想,自己一生恐怕也跨不過。

也許有人奇怪,她是誰啊?

她是齊律之女,她的父親乃當世頂頂的權貴,她的母親身份亦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她受了委屈,為何不告訴他們……如果他們知道,必定不會讓她受這委屈。

可是,怎麼告?如何告?

告訴他們,他們的女兒成親快三年了,卻還是個小姑娘。告訴他們,葉緋心中另有所愛。

依她父親的性子,那等於叛了葉緋死刑,而她,不舍。

千言萬語,終究不過一句不舍。便為了自己心中那份不舍,這些苦,她寧願受著。

她便不信他的心是石頭鑄的,她這般捂上一世都捂不熱。

其間周均似乎看出異樣來,不止一次來尋她,問她何必如此?

這些年來,如果有件事讓她覺得驚詫,那便是周均始終未娶妻,周伯母簡直愁白了發,周均已經二十有六了。若是成親早些,恐怕孩子都能上學堂了,可是他依舊未娶妻。

如果是三年前,她確是懵懂不知,可是三年後的今日,她如何不知?

原來當初母親那句問話並非戲言,周均……周均啊。

說不上在心中周均是什麼,以前是兄長的,現在……這世上,周均最是知道她的苦,周均最是懂她,周均也最是……心疼她。

可終究,那個叫葉緋的男人浸了她的心,浸的太久太久,久到便是哪天他們當真不能繼續走下去,她也不能再讓心中駐進另一個人。

變故發生在她二十歲那一樣,他們成親四年多了,這四年時間裏,足夠讓她從他身上挑出千百個優點,自然也足夠她愛上他。他精明,他內斂,他孤傲,他清高,他同時又是平易近人的。

他們現在像朋友。偶爾也會說說話。他們的距離永遠隔著一臂。

近一年時間,鄴城諸事皆交由他手。父親倒也未曾說什麼,隻說既然她無心,交給葉緋也是一樣的。葉緋當時神情震驚,似乎不相信自己那向來高傲的父親會這般看重中。

她想,自己能給他的,便是這份來自百姓的讚譽了。

她想,她的父母並非世俗之人,他即是可用之才,將鄴城交於他手也是應該。而她,其實樂得清閑。

雖然安慰著自己,可終究,心中是失落的。連父親都肯定了他,可見他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他唯一不好的,也許便是不愛她吧。

而讓一切改變的那日,與以往也沒什麼不同。他出門議事,她在後園無聊的折花……

然後婆子來報,是門外有個姑娘,揚言是葉緋的親人。親人?姑娘?這幾年來,葉家從未派人過來,如今……她突然覺得遍體生寒。

她的預感向來不錯,當夜,他推門而入,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忐忑。

隨後他告訴她,那姑娘實是自幼服侍他長大的。便是連名字,都喚了‘紅衣’。

葉緋,紅衣。她想自己知道了一切真相。

而那時,正是父親將歸之時,父親這次歸來,將會交出城主之位?

她以為,她這幾年來無所做為,簡直便對不起父親曾經的教誨,父親該是對她失望透頂的。這城主之位,父親或許便會直接傳給他。畢竟他在鄴城的名望如日中天。她告訴他,再等幾日,等父親走後,怎麼安排,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