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戰爭過後,楚若的藩地窮到了極點,為了支持巨大的跨海戰爭,藩地半數的男子被征召服徭役,結果卻大敗而回。
楚若是個有手段的人,即便民不聊生,也無人敢反抗,都在新政下開始休養生息,再有大楚雄厚的國力支持,兩年之後,情況也大大好轉了。
經曆過這樣事情,楚若的心性倒是淡了許多,執念也漸漸化淺,關於元非和音政的消息,他半月一次地等著。事無巨細,都會回稟,再密不透風的牆,也還是被楚若埋了暗樁,不過這次倒不是為了做壞事,所以暗樁也願意幫他。
五月是個多雨的季節,時常是陰雨幾天不去,大楚宗長府裏一如既往的安靜,沒有喧鬧的聲響,隻有雨聲沙沙。
“哥哥,音政還好麼?”
楚元君見楚若拿著厚厚一遝信件,就探脖子去看,卻見上麵寫著極其瑣碎的事情:四月初三,皇子調皮,捉魚嚇唬小公主,被罰跪;四月初三夜,皇子誤傷手指哭鬧,帝君陪伴安睡……
“音政當真調皮,就沒有一天安生的,和他姐姐一樣,真不知是像了誰。”
“像元非,她小時候蔫兒壞。”
兄弟兩個閑話家常,也沒有提及朝政之事,楚元君一直好奇,自己的哥哥明明可以打勝,卻為何要貿然入宮,非要提醒元非去……
“哥,你與其這樣,為何當初不打贏,你若在,哪裏輪得到其他人?”
這個問題,楚若曾在陣前想過,他的答案是:“我舍不得她輸。”
舍不得看她哭,舍不得讓她有一丁點兒的委屈,所以才告訴她,所以才讓她贏。其實,那場戰爭隻能贏一時,元非輸了京城之戰,但是她會贏回來,所以,幹脆別讓她輸,不也很好麼?
“哎,難怪父皇說了,大哥不是做帝王的料。”
“嗯,確實不是,天下於我來說,不過是棋子兩三顆,而帝王,卻要將天下背在身上,當做一輩子的責任。”
“大哥瀟灑,我就苦命,每天忙得不知晨昏——”
“冊封誠誠的事我允了,你以後不必天天來此。”
楚若皺眉不耐煩,楚元君趕忙閉上了嘴,兄弟兩個就無言地坐著,看雨景。
雨淅淅瀝瀝地下著,庭院裏的小池積滿了清清的水,錦鯉暢遊,追逐著水蓮花玩耍,寂靜的庭院刹那間就生動了起來。楚若膝邊的貓咪懶懶地站了起來,蹭蹭楚若,甩甩尾巴回屋裏尋更暖和的地方去了。
楚元君倒不是為了冊封之事來的,冊封的事情他還想再緩幾年。他和元非是一樣的人,元非能殺摯愛蕭雨修,同樣的,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射殺誠誠,沒有絲毫轉圜餘地,但是誠誠不能理解,等她理解了,再行冊封禮也不遲。
他今天來,是想告訴寂寞的大哥一件事,元非準他們回訪祖靈,換言之,元非準許他們兩個人以私人身份去軒轅了。
正在楚元君輾轉別扭間,內院裏突然傳來了嬰兒的啼哭聲,楚若連眉頭都不皺一下,楚元君見此狀況,更不敢開口了。楚若也娶了妻,就是從前被退的聘妻之一,侍妾依舊和從前一樣多,也有了兒女,偌大的宗長府人丁興旺,但卻寂寞如冰。
楚元君那句話直等到入夜才有機會說出來,楚若聽了,喜不自勝,也不加掩飾,忙起身吩咐人去準備,就像是個要過年的孩子一樣,歡喜之色滿滿。
他們到了軒轅,正值六月夏日絢爛,楚若按捺不住心中喜悅,讓元君送了消息,約元非和孩子在郊外莊子裏見麵。
山色秀美,風景雅致,卻都無法讓楚若分心,一大早,他便翹首以待。
青石路很短,茶金色紗幕的馬車停在了路的那一邊,楚若傻傻地看著,不敢上前,簾幕挑起,音政頭一個從車上跳了下來,他已經九歲了,酷似楚若,此刻孩子站在馬車旁,歪頭看著大門口的楚若,疑惑道:“父親?”
不知為何,楚若竟然落淚,他彎腰,張開了手臂,哽咽道:“音政,是爹爹回來了。”
音政早得了元非吩咐,便小跑了過去,任由楚若緊緊地抱著他,元非下了車,見孩子懂事,心下也安慰。她還怕這個調皮鬼和錢錢一樣,不認生父,好在雨修調教的好,音政乖巧貼心,雖然平時和皮猴子一樣,但正經事上還是靠得住。
“父親,您別哭,我給你帶了禮物。”
“是嗎?”
“您看,這是我親手做的餅幹,我最喜歡吃了,父親,您嚐嚐。”
孩子的貼心遠遠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大楚的侍衛和隨從一個個都抹著淚感動哭了。就連楚元君看元非的眼神都不太對了。他以為,按著這壞心腸妹妹的教育法,音政恐和錢錢一樣,怕是要說些傷人的話,結果萬萬沒想到啊,他這親侄子居然是個貼心小棉襖?!
酥黃色的奶油餅幹很好吃,楚若吃著,又惹來一陣淚意,楚元君悄悄地順了一塊兒,脆脆的,確實很好吃,雖然男孩子下廚怎麼都說不過去,但是為了父親,也算合乎禮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