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做一個快樂的人(2)(2 / 3)

“死很難嗎,爸爸?”

“不,我相信死很容易,尼克。要看情況。”

在1925年的《在印第安人營地》裏,海明威第一次寫到死亡。他活了61年,在1961年自殺。

存在主義哲學家加繆在他的著作《西齊弗神話》中開宗明義地指出:“隻有一個哲學問題是嚴肅的,那就是自殺。判斷生活是否值得經曆,這本身就是在回答哲學的根本問題。”一個人與其問自己“我是誰”、“我從哪裏來”、“我要到哪裏去”,不如判斷自己到底要不要活下去。比起其他任何哲學問題,死亡來得更加迫切而沉重。

在希臘神話中,西齊弗因為觸怒了天神,諸神懲罰他每天推巨石上山。

每天,西齊弗都要費很大的力氣把那塊石頭推到山頂,然後回家休息。可是,就在他剛把石頭推到山頂準備休息時,石頭又會自動地滾下來。於是,西齊弗再一次把那塊石頭推到山頂。

這正是天神對他的懲罰:永遠的失敗者。諸神認為再也沒有比進行這種無效且無望的勞動更為嚴厲的懲罰了,於是要他在永無止境的失敗命運中受苦受難,承受心靈的煎熬。

有人勸西齊弗放棄這無謂的用功,西齊弗卻不肯認輸。他堅持每天將巨石推上去,巨石滑落後就走下山去繼續推。他的理由很簡單:推了雖然不會贏,但隻要繼續就不會輸。不推就是認輸。

西齊弗始終沒有屈服,沒有放棄,充滿激情地忍受著折磨和痛苦,最終他戰勝了諸神,成為了荒謬的英雄。

其實,人生的境遇和西齊弗的命運有些類似。每個人從出生開始就被判定了死亡,自殺的人在麵臨絕境時,絕望地想“大不了一走了之”,卻沒有像西齊弗那樣想過——活下去不一定是贏,但是死去注定是輸。

一個陷入自殺情境的人,往往有兩種情況。一種真的是走投無路,比如在沙場上戰敗,不成功便成仁,為了一種氣節自殺。另外一種,也是大多數人麵臨的情況:錯誤地判斷形勢。有自殺想法的人往往覺得自己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活著也是生不如死,於是選擇自殺作為解脫。可是,“生不如死”這個信念可信嗎?

德國哲學家叔本華一向被人稱作“悲觀的哲學家”,他用哲學的分析方法駁斥了自殺的意義與價值。他發現,想自殺的人心中浮現一個想法,那便是“生不如死”,正是這個想法促使原本失望的人走上絕路。可是,“生不如死”的一個假定前提就是“死後會比活著好受些。”問題是,人的死亡會把所有一切,包括哲學變得無意義,那麼“生不如死”的前提也就不存在了。如果有人真的想要親身驗證這一結論,用死亡作為研究投入的成本,未免風險太高了。

談論人生的意義,也需要在“生”的環境下探討。如果人生沒有意義,那麼什麼都不必探討了。問題是,沒有意義就可以自殺嗎?自殺會讓原本的“無意義”變成“有意義”?在加繆看來,情況正好相反。自殺不僅是逃避,也是誤會。即使生沒有意義,誰又能證明死是有意義的?現代人懼怕死亡,然而死亡的實質是:“我們活著時,死亡尚未來臨;死亡來臨時,我們已不在了。”

人既然在出生的時候即被宣判了死亡,死亡是人的命定和歸宿。如果不刻意去選擇的話,誰也不知道死亡會在哪天來臨。沒有人能夠逃脫,但是究竟以怎樣有限的生命對抗無限的死亡,這是個問題。如同哈姆雷特的精彩對白一樣:“To be or not to be, it is the question.”

加繆最後說:“西齊弗告訴我們,最高的虔誠是否認諸神,並且搬掉石頭。這個從此沒有主宰的世界對他來講既不是荒漠,也不是沃土。這塊石頭上的每一顆粒,這黑黝黝的高山上每一顆礦砂,唯有對西齊弗才形成一個世界。他爬上山頂所要進行的鬥爭本身就足以使一個人心裏感到充實。應該認為,西齊弗是幸福的。”

這不正如我們的人生嗎?你所處的世界,這世界裏的光明或者黑暗對於你來說都是意義所在。你的存在於此,你的死亡也於此。唯有與這世界的抗爭中才能成其意義,也是每個人的生之意義所在。必定先有存在,才有意義,如果存在本身失去了,意義也便無處附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