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我有一點不開心,又有一些興奮。
我知道,從他叫出Soul的那一刻起我就無法再心安理得地站在原點了。所以我不開心。可當我想到一直纏繞著我的疑雲終於有驅散的一天了,我就難免興奮。
我深呼吸,轉過身去,故作輕鬆地。
“你什麼時候知道我是Soul的?”
“高二。”
這麼早!
“怎麼發現的?”我在他身前站定。
是朕淡定地與我直視,勾起嘴角笑了,還彎了眼睛。
也是,他是誰?他是是朕啊!
對他來說,在成天和自己朝夕相處的同桌身上看出什麼蛛絲馬跡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高二啊,一股寒意湧上心頭。
也就是說,一直以來我們之間發生的種種,他到底是把我看作士冥還是Soul?
“所以,請問帝神大人到底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和追殺自己的組織頭目說出‘幫我看著點老師,我睡一覺’這種話的?”
“那麼,你又是怎麼對自己的暗殺對象說出‘數學作業寫了沒,借我抄抄’這句話的?”
“......”
“......”
安以樂曾經告訴過我,五瓣花起源的那封郵件發於六年前,大概在我初一的時候。之後的數年間,五瓣花逐漸在無管理的情況下成型。
在釣魚台水庫遇襲時,蕭堯也提起過高中三年是朕與五瓣花的糾葛。據說在高一高二時最盛,高三下半年以後就稍微平息了。
另外我失憶的部分裏有和李明的對話,也就是說失憶的時間可以被精確在李明出現之後,高三下?!
是朕一如他平日的鎮定,我也很鎮定,可我是裝的。
“齒輪計劃到底是什麼目的?”
“你都了解到什麼地步了?”
我們異口同聲。
我見他沒有再主動開口的意思,便搶了話頭,“我了解到你轉生前有過一個計劃,你要製造第二個黑洞。你將沉睡的虛無神格封藏在地球中心,你還將得知內情的同伴盡數滅了口。因為虛無之神全盛時的靈質會歸零,所以你在等虛無神格的繼承人能力徹底覺醒,這樣地心就空了,第二個黑洞順其自然就形成了。不但虛無會再次卷入黑洞,所有人類都會成為祭品。”
我相信是朕是有苦衷的,以他的性格,他一定有能說服我的理由。可是他沒有解釋,他平靜地站在我眼前,垂著眸子看我,這讓我更加心慌。
我恐懼,我忐忑。
我恐懼,因為接下來的對話稍有差池,便可以讓我們背道而馳。我不想那樣,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和他停留在原點,雖然我明明有足夠的理由恨他。
我忐忑,因為我是Soul。如果沒有我,如果沒有五瓣花,是朕明明可以繼續和家人生活在一起,過著他十八歲少年應有的日子。
人在心虛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提高音量,大聲例數對方的條條罪狀,以此來體現自己過失的合理性和正義性。
雖然我很討厭這樣,但是我卻無法抑製。
“今天那個人為了找你複仇,將五千個人的靈魂揉到一起,像下水道裏撈起來的一坨塑料袋一樣。這是五千個十字架,明天可能就是六十億。你說人類混沌反而比混亂好,可這些難道不是你的傑作嗎?虛無在人類的悲鳴中蘇醒,又以世間的苦難而生存。而他...”
“他叫士涼對嗎?”是朕突然打斷了我,“你跟我提過一次,他叫士涼。”
“你還是叫他Toki吧,士涼這個名字你不配叫。”士涼這兩個字挑破了我的神經,我突然失控地扯住是朕的衣領,滿眼猩紅,“他從出生開始有過一天士涼該有的日子嗎?沒有!他每一天都生活在一個叫Toki的詛咒裏,每一天每一天。哦對,Toki的能力是虛無?聽說你父親為了救你,不小心被Toki所傷。現在靈質近乎喪盡,隻能躺在那裏等死了是吧?哈哈,你恨嗎?你該恨誰?Toki?Soul?你他媽最該恨你自己知道嗎?你他媽活該!是他殺了你父親?我告訴你,三年前布拉格的槍擊案,死的那個人,是我爸!Toki殺了他的爸爸,他自己都不知道!艸!”
我想我骨子裏是個陰狠的人。說出這一番話的我其實非常清醒。我故意把話說得傷人,我想讓每一句話都有份量,每一個字都能刺破是朕的神經。我想看是朕痛苦的樣子,我想看他在我麵前示弱和懺悔。或者他惱羞成怒,我們可以痛痛快快地打一架。
可我等來的不是示弱也不是懺悔更不是他的憤怒。
是朕跟我說,他既不恨Toki,也不恨Soul。
眼前這個男人看不出任何情緒,這讓我感到莫大的無力感。
是啊,是朕確實從來都沒有和我說過他恨Toki,這一切不過是我單方麵的推理和臆測。是我一個人提心吊膽演完的一場獨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