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走了,連帶著他那不可能實現的願望。
一時間,積壓在心裏的苦悶一湧而上,喪父的悲痛,對過去的留戀,就連胸口和側腰上的槍傷都撕裂般痛起來。
“我回不去了爸爸。”他哭了,“我回不去了爸爸。”
雨水變得豆大,瓢潑的大雨在地麵上砸起了水煙。
在這無人的空曠之地,是朕終於放肆地宣泄起來。士涼隔著老遠,隱約聽到那撕心裂肺的聲音,夾雜在雨聲中。
‘我真他媽想讓你哭一次,讓我看看你因痛苦而扭曲的醜態,讓你變得和我一樣肮髒和墮落。’
士涼背過身,靠著樹幹。他竟然不敢去看。
“我好像說了很過分的話啊。”士涼將手背搭在自己的眼睛上,這一次,他的眼睛卻是幹澀的。
哭不出來,心裏堵得慌。
或許他應該衝上去抱住是朕,就像他一直渴望是朕來抱住自己一樣。但是他的雙腳卻像灌了鉛一般,一步也無法向前。
‘去啊,去安慰他啊。’他在心裏催促自己。
然而另一個聲音又在說,‘你應該恨他,他這麼痛苦不正是你想看到嗎?’
不,他一點也不想看到,再也不想了。士涼他在害怕,他從沒見過是朕這樣,這讓他手足無措。
‘他在哭啊,原來他真的會難過啊。可你一個殺人凶手,出現在他麵前做什麼呢?’
士涼最終也沒有向前邁出一步。
天黑了,雨也停了。
是朕呆滯地坐了半晌,起身走了。
乘上末班車回到市區,是朕下了車,往家的方向走去。
士涼則緩緩開著車,一路尾隨是朕回了家。
他將車停在樓下,抬頭看向那戶窗子,這一坐就是半小時。
可是半小時過去了,是朕家的燈始終沒亮。
‘怎麼回事?’‘士涼心裏泛起嘀咕,‘直接睡了?不想開燈?’
士涼的身體比心裏行動更快,下車衝到了樓上。
是朕靠在門口睡著了。
士涼竟然當場笑出聲了。太久不和是朕接觸,他都快忘了是朕分分鍾睡著的殘體屬性了。
士涼在是朕口袋裏摸索到鑰匙,將他扛到臥室。
然後他就笑不出來了。之前的槍傷感染了肺部,是朕從那以後就患上了慢性肺炎,現在已經高燒至40度了。
士涼連忙把是朕的濕衣服脫下,拿三層大被子把他裹得嚴嚴實實地。
昏迷中的是朕感到身上的重壓,擰起眉頭表示不滿。
士涼把是朕的頭搬起來,“醒醒,吃藥。”
是朕迷迷糊糊地喝了口水,又吞了藥,然後如釋重負地重新栽回枕頭上。
士涼坐在床邊,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幫是朕擦著濕發。
是朕急促又燥熱的呼吸就噴在他身上,他的鼻息也落在是朕的額前。
“這麼燙。”他順手搭在是朕的額頭上。
是朕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了,迷離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士涼。
“萌萌。”
士涼動作一滯。
他放下毛巾,趴在是朕的胸口上躺好。就這樣睡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