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知道自己在做夢的夢
這類夢曾經是我非常感興趣的,雖然《夢的解析》中對於這種夢並未做詳細的解析,但是我倒是有興趣憑借個人分析來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當然這是嚐試性的,非定義性的)。因為對此我曾經查閱了不亞於寫本書所參考的資料數量。
這類夢,之所以會被我們意識到自己在做夢,是由於審查機製過分介入而導致“失敗”的夢(指某種程度上,這個說法等同於“夢是願望的達成”)。
雖然這種夢看上去似乎很爽:做夢者能夠完全而徹底地主導著自己的夢,但其實這種主導性並不能給做夢者帶來相應的滿足感與愉悅感,反而會有些不舒服的感受。所以在這個問題上,我認同弗洛伊德對於一些夢根源的看法——源於童年。
我們經常會看到小孩子模仿一些影片、動畫片或者童話裏的人物及動作,我們現在看著覺得很可笑,但是這些幾乎是每個人都曾有過的經曆。其實這種模仿是一種心理上的過渡階段,而前後兩個時期分別是:不能將幻想與現實區分的時期(幼年的很多時候我們會把夢、童話、影視作品、故事與現實混淆);能夠區分幻想與現實的時期。也就是說:幾乎在我們每個人的模仿期(童年),我們已經開始逐步在試著區分幻想與現實了。這是一個很重要的過程。因為在這之前,很多小孩子會把夢中所獲得的滿足感帶到生活中,並且因此而滿足(或者不能區分夢境與真實的區別,並且把來自夢中的記憶帶到生活中,很可能還會把它當作某種事實口述給你)。而過渡階段中,我們通過這種模仿漸漸地把現實從幻想中剝離出來,使自己認識到什麼是必須麵對的——例如引力和物理法則,等等。
隨便舉個我身邊的例子。記得在我侄子很小的時候(嬰幼兒時期),我每次去看他,他都會很高興,而當我離開的時候他都會為此而哭鬧很久——這種情況就屬於前麵章節中所提到的“嬰幼兒未曾認識到客體永存現象”。而當那個小家夥理解了客體永存後,則不會每次在我走時哭,不過這也標誌著他開始進入到“不能將幻想與現實區分”的階段。記得有一次我去我哥家,他跟我玩了一會兒後告訴我:昨天咱倆怎麼怎麼樣。我當時很驚奇,因為我才剛到一會兒,怎麼可能昨天陪著他玩兒呢?追問下去後我聽懂了,在他的夢中我提前一天已經到了(小家夥之所以會做這個夢是因為我事先打電話告訴他我第二天來看他)。而本節著重提這個的原因是我想請讀者們搞清楚一個概念,即:當孩子們掌握客體永存後,還需要把現實的客體,和自己夢中及想象中的虛幻區別開來,而且這個過程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漫長,基本是從“了解到客體永存”之後,一直延續到孩子們上小學的年紀(6歲至7歲,也許還要更大一些,因人而異)——這段時期之內都屬於認知階段——學習區分幻想和現實——這也就是孩子們非常喜歡童話故事而絕大多數成人對童話卻並不感興趣的原因,因為孩子們並不能理解童話隻是童話。例如當父母講述某個童話的結尾:“小兔子高興地帶著很多蘿卜回到森林裏去了。”孩子們也會因此而高興,似乎那都是真的。但成年人會對此很茫然:“跟我有什麼關係?”或者:“那又怎麼樣?”這一方麵是因為關注點不一樣(視角不同,孩子們更簡單些,因為他們的認知還不夠廣,同時也沒有來自生活的壓力),而另一方麵則是我們早已能夠明確地區分童話和現實了。而且還有,這個學會區分幻想和現實的時期是那麼漫長(好幾年),所以可想而知,這麼長的認知階段一定為我們留下了許許多多帶有模糊性質的記憶,這就導致當我們成年後在家庭聚會上描述自己一些童年的事情、經曆的時候,父母或者兄長往往會提出糾正:不,你記錯了,不是這樣。這個時候,已經成年的我們會多多少少陷入一種迷茫狀態:我記得很清楚啊?怎麼會錯呢?實際上,這種“清晰”的記憶帶有大量的幻想成分,而那完全來自於我們尚在掌握和學習區分幻想與現實的時期,所以這些“清晰而明朗”的記憶往往是假的。至少,是不完全真實的(實際上即便我們成年後,在記憶中往往也會加入不少個人主觀印象以及個人願望——把一些令我們尷尬的、丟臉的記憶加以美化後儲存。所以很多來自於我們記憶深處的印象並不是完全真實的,很可能是誇大或者省略的——誇大的是令自己愉悅的那部分,省略和刪除的則是讓我們難以接受或者不舒服的那部分——這種幻想性的記憶方式應該也是出自童年)。正因如此,這種來自童年期間的、現實與幻想混合在一起的概念,在我們的夢中有時候會得以重現——那就是通過審查機製的過分幹預,使得我們處在半夢半醒之間,以一種奇怪的方式來把主觀意願作為夢的進程和線索發展下去(這就是我在前麵說到“是由於審查機製過分介入而導致失敗的夢”的時候後麵注了個括號補充的原因)。而實際上,這種情況很明顯就是“現實與幻想的融合”。一方麵,夢的原始欲望有如現實一般在自動推進著,另一方麵,我們的主觀意願又企圖操縱並且嚴重幹預著夢的進程。造成了一種:夢還在繼續,但是我們的情緒完全不是按照夢中的情感與理智而喜怒哀樂。所以這種夢每當出現來自夢中的某種情緒時,我們會寬慰地告訴自己:沒關係,這是在做夢而已。同時也在不由自主地開始主導著夢的走向(和童年學習區分幻想與現實那階段一樣的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