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橋衝到樓上孔令書家門口的時候,後者正好打開房門,探出頭來往外張望。
康橋在他麵前站定,麵無表情地舉起剪刀,作勢剪了兩下,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音:“把你家裏所有的彈球都交出來,不然我就剪掉你身上的‘球’。”
穿著印有小熊維尼圖案睡衣的書店老板瞪大眼睛驚恐地看著她,下意識地半側過身子:“你想幹什麼?你以為那聲音是我發出來的?”
“不然呢?!”她幾乎要吼出來,但還是盡量克製著自己。
“聽著,我也是因為聽到了奇怪的聲音才開門出來看看的。”他的表情一場嚴肅。
不過康橋不為所動,一把推開他,衝進公寓裏,開始尋找被藏匿起來的彈球。
“你怎麼可以……”孔令書的表情簡直可以用“震驚”來形容,“隨便闖進別人家裏,而且還……還……不換拖鞋?!”
康橋轉過身,覺得自己已經沒有耐心跟他耗了,就在這時,忽然又傳來“咚、咚、咚”的聲音,不過這一次,聽上去比較遠,也比較悶,不像她在樓下臥室裏聽得那麼清楚。
兩人一下子都愣住了,站在原地辨別那聲音傳來的方位。
過了一會兒,兩人同時遲疑地開口:“是……樓下嗎?”
黑暗中,兩個身影從樓梯上交錯地滑動著。
“你看到什麼了嗎?”康橋低聲問孔令書。
“沒有。”後者借著月光機警地左右張望。
“咚、咚、咚……”
兩人對望了一眼,然後迅速壓低身子躥到康橋隔壁的公寓門前。隻聽到裏麵不斷傳來敲打牆麵的聲音……
他們不約而同地把耳朵貼在門板上,試圖分辨那究竟是什麼聲音。
“給我滾!”忽然,門內響起女人的尖叫聲,兩人連忙直起身子退到走廊上,一個假裝檢查水表,一個假裝開房門。
“別這樣……”門裏又傳來男人的聲音。
康橋和孔令書對望了一眼,下一秒,立刻又趴到門前把耳朵貼在門板上。
“你說,你為什麼要撒謊,為什麼要對我撒謊?!為什麼要騙我?你倒是給我說說看!”女人開始趨於歇斯底裏。
“你聽我說。”男人試圖安撫。
“我不聽!我不聽!”
“你聽我解鎖。”男人又說。
“我不聽!我不聽!”
趴在門口的兩人眯起眼睛,分別用鄙視的眼神看著對方,像是分別在心裏默念:
“男人啊!……”
“女人啊!……”
門內的男人又說了句什麼話,女人才說:“那麼你之前全都是在欺騙我?”
“……”
“你倒是說話呀!”
他們就這樣來來回回地對嚷了足有十幾分鍾,但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進展,以致於康橋終於決定直起身子活動一下頭頸。
她拍了拍孔令書的肩:“行了,回去睡吧。吵架就是這樣,未必要有什麼結果,關鍵是把聲音喊出來,發泄一下,這就夠了——不過求你千萬別再玩彈球了,窗上的蒸汽也用不著幫我擦。”
她從睡袍口袋裏摸出鑰匙,打開房門,轉身看著孔令書。他還在偷聽著,一臉嚴肅,她甚至好笑地想,要是現在手邊有筆記本的話,他會認真地開始做“會議紀要”的。
“晚安。”說完,康橋關上了房門。
她重新回到床上,躺著看那光影斑駁的天花板,眼睛已經習慣了黑暗,所以即使借著月光,也能分辨清楚牆角的雕花紋。
這真的是一棟老房子呢,她這樣想。想著想著,就幾乎要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康橋忽然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她呆呆地躺了十幾秒鍾,才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
不用問,敲門的一定是——孔令書!
於是康橋不得不起身穿上睡袍,胸口憋著一股悶氣前去開門,她覺得她再也忍不住了,一定要好好罵他一頓才行。
門一打開,孔令書果然還穿著剛才的一身衣服站在門口,她剛要開口,他就一把拉住她往外走。
“喂!”康橋連忙使勁拽著他,“你幹嗎?!”
“鑒於現在情況的危急,我就不向你重述《公寓安全守則》的具體條款了。我宣布,立刻啟動逃生B計劃,立刻!”
康橋目瞪口呆地看著一臉嚴肅的房東先生,憋了半天,終於憋出一句:“……我現在忽然有點尿急,能讓我先去上個廁所嗎?”
“不行!”說完,孔令書從睡袍口袋裏摸出一串鑰匙,打開水表箱旁邊的那個箱子——事實上從來沒有人知道那箱子裏麵裝了什麼——然後伸手按了一下。
整個大樓的走廊和樓梯間開始充斥著惱人的火警警報聲。康橋錯愕地站在公寓門口,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不過在她那已經停止運轉的腦袋裏,忽然蹦出這樣一句話:要是不照孔令書這瘋子的話去做,他就算放也要放一把火把房子給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