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伽看著米克脖子上那道醜陋的傷疤，一股幾乎抑製不住的憤怒在胸腔裏燃燒起來。
那道疤痕，永遠在提醒著這具身體曾經遭受過的暴行。
那兒原本該長著美麗的鰓。
人魚的鰓不隻是呼吸器官，更是他們與海洋相連的紐帶。
靠著鰓，他們能感知海水的溫度，聆聽同族的歌聲，甚至能預判風暴的來臨。
這是造物主賜予的禮物，是自由的象征。
可如今，那兒隻剩下一道永遠愈合不了的傷口。
“求求你......不要傷害他......”米克顫抖的聲音，把洛伽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可憐弱小的同族正用瘦弱的身軀護著肮髒的人類。
這一幕讓洛伽一陣反胃。
他並非厭惡米克，而是憎惡眼前這種扭曲的關係。
克勞斯得意的笑容更是火上澆油：“米克很清楚，誰才是他的主人。”
這一幕，跟記憶中的那幕重疊。
被壓製的記憶，一股腦兒湧入腦海。
每一幅畫麵都那麼清晰，那麼刻骨銘心。
七歲那年的那個早晨，原本是極為普通的一天。
陽光穿透海麵，年幼的洛伽正和族群裏其他幼崽在海藻林中嬉戲，追逐著五彩斑斕的魚群，笑聲在水中蕩漾開來。
母親坐在不遠處的珊瑚礁上，一邊敲著貝殼，一邊輕聲哼唱著古老的歌謠，她有著族群裏最漂亮的藍色鱗片。
“洛伽，”她時常溫柔的呼喚他，“想要聽我講故事嗎？”
那是關於人魚先祖的傳說。
很久很久以前，他們是這片海域的守護者。
用人魚的歌聲為迷途船隻指引方向，用精神力安撫暴躁的巨獸，靠智慧維持著海洋的平衡。
“我們不是為了取悅誰而存在的，”母親總是這般教導他，“我們的歌聲是自由的。”
然而，這樣平靜的日子沒能持續多久。
那天清晨，海麵突然傳來一陣劇烈震動。
巨大的漁網劃破平靜海麵，將整片海域籠罩其中。
電流在海水中蔓延，所到之處，魚群紛紛失去意識。
“快跑！”年長的人魚發出尖銳的聲音，“是獵人！”
但一切都太晚了。
漁網收得太快，好多同族來不及逃脫。
洛伽眼睜睜看著身邊的夥伴一個接一個被網住，他們發出淒厲慘叫，卻掙脫不開。
鱗片在電流刺激下脫落，宛如凋零的花瓣，在海水中飄散。
母親拚命把他護在懷裏，拖著他往海底深處遊去。
可電流已經讓她動作遲緩。
“洛伽，記住。”她用顫抖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語，“不管發生什麼，都別放棄自由的心。”
這是母親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
緊接著，漁網把他們分開。
洛伽被海藻纏住，隻能無助地看著母親被拖上漁船。
整個族群都被捕獲，隻有包括洛伽在內的幾個藏在海藻裏的幼崽活了下來。
後來，洛伽被一位年長族人救走，帶到了另一片海域。
但那些畫麵永遠刻在了他的記憶裏——漁網、電流、同族的慘叫，還有母親最後的叮囑。
隨著年齡增長，他才漸漸知曉，那些被捕獲的族人都遭遇了怎樣的厄運。
有的被送進實驗室，成了科學家研究的對象，他們用手術刀解剖人魚身體，鑽研獨特的發聲器官與鰓部構造。
每一場手術都染紅了實驗台，卻換不來施暴者絲毫憐憫。
有的被賣給富商，關在奢華的水晶缸裏供人觀賞。
他們美麗的鱗片被當成裝飾品，動人的歌喉淪為取悅主人的工具。
一旦沒了新鮮感，就會被隨意丟棄，好似過時的玩具。
更多的則被送上黑市拍賣場。
十一歲的夏天
陽光刺破雲層，照在翻湧的海麵上。
洛伽從海中探出頭，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岸邊的情況，這兒是個偏僻的漁港，平日裏鮮有人至。可今天不一樣，他聞到了血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