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夕陽西隱,餘光染紅了柳江城的城牆,江水瀲灩,蕩漾著柔情無限。
顧府裏外張燈結彩,恰似鋪了一層紅雲,而賓客如雲,熱鬧非凡。柳江城中小有名望之人大都應邀而來了,隻不知誠心者有幾個。麵上帶著笑容,送上精致的賀禮,賀詞說得娓娓動聽,這些都是看在顧縣令的麵子上。底下甚至有人竊竊私語:若她不是顧縣令的女兒,誰願意來這?賀她?我還怕折壽呢!強搶良民當相公,也就這惡婆娘能做得出來。
顧紅翎自然聽不到這些罵語,此刻,她正在閨房中做準備,鳳冠霞披,妝容精致,新娘的風韻總算掩去了她身上的戾氣,她瞧著鏡中自己的模樣,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賓客已至,這婚禮已是箭上之弦,不得不發,顧夫人與兩位姨娘便是著急也不得再說什麼,隻求這婚禮順順利利,體體麵麵,別出什麼亂子。
“翎兒,你好歹把腰間的鞭子拿下來,都成親了還帶著武器,隻怕不吉利。”顧夫人勸道。
顧紅翎卻不以為然,拍了拍鞭子,刁蠻依舊:“誰說成親不能帶鞭子了?我偏帶著,叫我那夫婿知道,日後隻能對我服服貼貼!”
“唉,這……”顧夫人輕揉眉心,一時啞言。
忽見一仆人上前報告,道是顧縣令已然歸府,顧紅翎大喜,起身道:“好!趕緊準備東西給老爺洗塵,手腳利索些,離吉時隻剩一個時辰了。”
然而話音未落,卻見顧縣令氣急敗壞地走進來:“荒唐!荒唐!荒唐!翎兒……你這是……荒唐!”
“唉,老爺,您可回來了。”顧夫人一見顧縣令便像遇到救星般,三步上前,站到了他身後。
顧紅翎也不急,親昵地上前挽住顧縣令的手臂,撒嬌道:“爹爹,您看,我這不是想給您一個驚喜嘛。”
“驚喜,我看是驚嚇!強搶別人家的好男兒當夫婿,這種事你也能做出來!”顧縣令沉聲喝道,可怒氣卻似緩了少許。
“可女兒當真喜歡他嘛,能作我的夫婿是他的福分,換作別個,還求之不得呢。更何況,爹爹,您隻有我一個女兒,難道你舍得我遠嫁他人?您就是舍得我還不願意離開呢。”
“這……”顧縣令略顯遲疑。
顧紅翎再接再厲,又道:“如今賓客已經來了,賀禮也收了,難道您要我又請他們回去?其它的事小,麵子事大,這親若是結不成,您要女兒日後如何柳江城立足?”
“你……你……唉!罷了罷了!都怪我往日太過縱容你!”顧縣令一拂袖,唉聲歎氣地離去。
所謂一廂歡喜一廂愁,顧紅翎自然高興,三言兩語便說服了她爹爹,可殿小二這廂卻是另外一種光景。
殿小二歪歪斜斜地坐在床上,目光依舊暗沉,全無新郎應有的喜色,而喜服則被他扔在地上,散亂至極。
杜潮守無奈地彎腰將其拾起,歎道:“頭兒,吉時快到了。可是……您這麼一走了之,我可怎麼辦啊?”
殿小二不作回應,杜潮守站在原地盯著他看了好一陣,可他還是沒有反應。無奈之下,杜潮守隻好作罷,忽而想起大前日在柳江客棧中的所見所聞,便捏著下巴再次開口:“頭兒,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說……說實話,您家那位……很是可怕啊,那****見她看著那喜帖笑,那笑容,嘖嘖,簡直叫我自腳底寒上了發梢,險些從梁上掉下來。”
殿小二果然為之所動,一骨碌地坐直了身體。“她居然笑?”他喃喃自語,拳頭握得咯咯作響。
“是啊,她怎麼能笑呢?”杜潮守接著他的話又道:“這些女人啊,怎麼就這麼能折騰?您家那位也是,看起來溫婉灑脫,事實上卻偏執得很,您當年不就是那麼一點兒小事麼?她竟然也記恨這麼……”
“閉嘴!”殿小二突然動怒,惡狠狠地打斷了他的話,威脅道:“你要是再多說一句,我就把你的舌頭給拔了!”
杜潮守立馬噤聲,心想,情人眼裏出西施,他怎麼如此愚蠢,竟在自家頭兒麵前說秦掌櫃的不是?他抱著喜服退到一旁,大氣不敢喘,低著頭,僅用餘光留意著殿小二的舉動。
而殿小二已然起了身,在桌上抄起一壺酒,便從窗戶閃了出去,一瞬間便沒了影兒。他倒溜得瀟灑,可留下的手尾……這便是為人屬下的苦啊!廂房中某個抱著喜服的男子再次長籲短歎。
吉時已至,隨著一陣鞭炮聲響,喜娘牽著新娘子步入了禮堂,顧縣令與顧夫人高坐堂上,盡管二位高堂對這樁婚事不甚滿意,可此刻麵對著眾多賓客,他們也隻得以笑麵相迎,賓客們自然也笑著,禮堂裏裏外外一片喜氣洋洋,與普通的婚禮相去無二,唯一不同的是,新郎竟遲遲未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