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章(2 / 2)

案上香爐青煙嫋嫋,時間飄飄然而去,堂中的笑聲漸漸小了,而私語聲愈來愈大,顧縣令夫婦的笑容也維持不住了,滿臉愁色,麵麵相覷。

“新郎怕是逃了吧!”不知誰高聲說一句,終於,連顧紅翎也按捺不住了,扯下蓋頭,長鞭一抽,“啪”地甩在了一旁的柱子上:“誰敢碎嘴!”

顧縣令的愁色更濃了,急忙喝止:“翎兒,不得無禮!”

顧紅翎聞言,略為收斂,可臉上仍然怒氣騰騰。

“究竟怎麼回事?”顧縣令又問身旁的仆人。仆人支支吾吾,隻道派去請新郎之人亦遲遲沒有回來。

“沒有回來?你們這群劣仆,都記恨我等著看我的笑話是不!”顧紅翎再次抬起了手,但看了一眼顧縣令,又忿忿地垂下了手。

杜潮守在堂外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心道,這顧紅翎也是時候受一個大教訓了。他估摸著時機差不多了,便帶著喜服淺笑著步入了禮堂。

顧紅翎一眼便瞧見了他手中的喜服,大駭:“怎麼是你!”

顧縣令也很是驚訝,站起來道:“你……”

杜潮守卻似沒有看到顧紅翎,越過她,徑直走到顧縣令麵前,拱手道:“甥兒潮守拜見姨父姨母。”

堂中頓時變得鴉雀無聲,新郎不見了,卻來了個縣令的外甥,這是什麼狀況?

“潮守,你怎麼……”驚訝過後,顧縣令疑色重重。

杜潮守瞥了一眼身後的顧紅翎,道:“表妹的大喜之日,我這當表哥的又豈能不來?隻是……”他理了理手中的喜服,又道,“勞煩姨父,能否借一步說話?”

顧縣令看了看周圍的賓客,點頭應下,遂領著杜潮守前往他的書房。

掩上書房之門,顧縣令道:“潮守,你有話不妨直說。”

“唉,我也隻能直說了,姨父還是好生看管著表妹吧,您若再縱容她,隻怕她日後會做出更荒唐之事,像今日這樁婚事……”杜潮守將喜服隨手擱在一旁,“我家頭兒絕不是她能招惹的,若不是看在她是女兒家的份上,隻怕……”

杜潮守言盡於此,而顧縣令已然大駭:“你家頭兒?這……翎兒怎麼闖下如此大禍?你看這……丟臉也就罷了,這事該如何了結?”

“了結嘛……”杜潮守忖思了片刻:“這事鬧得人間皆知,賠罪怕是少不了的,為了表妹的名聲,姨父您還是好生斟酌斟酌吧。至於……還望姨父姨母切記莫要在家母麵前提及見過甥兒之事。”

顧縣令哪裏還顧得了其他,低頭便陷入了沉思,歎息一聲接一聲。

杜潮守看著這位愁眉苦臉的老父親,不由地感到一陣愧疚,暗忖:都怪那蘭霏,無端端地為何要去以身相許呢,弄得這滿城風雨!不過他自己似乎也脫不了罪——實在不該貪那點小便宜而在那群媒婆麵前多嘴啊!

夜色深沉,眉月掛天邊,顧家的喜事到底不了了之,曲終人散,或許一夜清風吹拂過後,天明之時,柳江城中又多了一樁笑話。顧紅翎再刁蠻,也抵不過顧縣令的責罵,隻得負氣地回到了自家的閨房,砸著房中器皿出氣,鬧了許久也不消停。

而柳江客棧,自始至終沉寂著。

殿小二坐在客棧的屋頂上,身旁滿是酒壺,空的,或滿的,他手裏還有一壺,傾斜著,酒水正一口一口地往他嘴裏灌。他笑,笑自己的無能;他也怨,怨棧中那個女人的無動於衷。

她沒有去顧府,她甚至看起來像一個局外人,如往日一般用膳,如往日一般洗浴,如往日一般到床上歇息……似乎全無不妥之處,似乎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天底下為何會有如此狠心的女子?殿小二越想越不甘心。最後一壺酒下肚,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壺,覺得自己差不多醉了。醉了便可以胡作非為了吧?他晃悠悠地站起來,臉上的笑容無聲地放大,而後便翻身自窗戶闖入了秦瑤的屋子。

他走到她床邊,也不經思索,便倒了下去。底下之人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幽香,這是他此生最眷戀的味道。

忽地想起了杜潮守的話,呢喃道:“娘子,你究竟要記恨我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