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真是不湊巧。
聽大叔描述失去殛妖水的經過後,鯨公主的表情瞬間陰沉下來:“原來,發生了這麼嚴重的事啊,這下傷腦筋了……”
她的措辭相當嚴肅,聲音中也透出些許恐懼,和大叔輕描淡寫的態度完全不同,但妃知道,她的反應才是正確的——這件為了保護她而失去的東西,在妖界一定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用它來交換她的性命,絕對不像大叔說的那樣值得。
心口像是被什麼刺了一下,原有的不安迅速擴大了……她果然是麻煩的根源。就是因為這樣,她才討厭和別人有所牽扯,更討厭和妖怪打交道,和妖怪在一起,肯定沒什麼好事發生。
昨天夜裏入睡前,大叔向她提出了一個很荒謬的請求。他說:“妃,拜托你再依賴我一點吧。”
這算是什麼拜托?簡直就像是情人之間極度寵溺的對白,她可不記得自己跟大叔是這種關係,她也並不值得他這麼溫柔的對待啊。雖然現在變成這副模樣,但說到底,她還是個人類,人類怎麼可能會去依賴一隻妖怪呢?
“……總之,我會負責把殛妖水找回來。”大叔快速做出決定,“冬雪,你跟我去海底走一趟。”
“是!”接收到大叔的命令,冬雪顯得受寵若驚,鮮少有溫度的臉居然因激動而泛紅。
妃很想吐槽他,可卻被大叔之後的話打斷:“妃,你也跟我們一起去。”
“誒?”妃有些詫異,“好是好,但以我現在的狀況,我恐怕會拖你們的後腿。”
“拖後腿也沒關係,不把妃放在視線所及的地方我不放心。”大叔像是已經決定了似的,很快做起其他準備工作,“冬雪,把地圖打開。”
依照大叔的指示,冬雪操縱細小的冰晶顆粒,很快在地上畫出了一副精致的冰雪地圖。地圖約兩公尺長,呈扁平的橢圓形,上半部分為妖界的中心,下半部分則是螟皇寺所在的白柳村及周邊海域,每一處都刻有詳細的名字和注解,位置和比例精確無比,連一山一池都仿製得惟妙惟肖。
“哦呀,好厲害的手藝呢。”鯨公主忍不住讚歎。
大叔從餐盤裏拿起一瓶醬油,在白柳村稍北麵的海岸線上畫了一個圈:“這裏就是幻鯽帶著七紋跳下懸崖的地點。鯽魚在海裏本來就遊不了多遠,七紋又受了傷,所以假如不出意外的話,他們現在應該在這一帶附近。”
他又在相隔不遠的海域上滴了一滴醬油:“但這片海域裏至少有一半妖怪與彌澤潭魚妖有同盟關係,再加上其餘部落的海妖和一些弱小的魚蝦族,以我們的人數要從正麵突破恐怕很麻煩……”
“有一件事我覺得很奇怪。”冬雪突然插道。
“什麼?”
“那個幻鯽並不懂殛妖水是什麼,卻膽敢冒著危險要挾洵大人這樣的上級妖怪。”
“嗯,她的身後一定有個幕後指使者。”
“但那個幕後指使者怎麼知道,殛妖水就在大人你身上?又是怎麼知道大人所在地點的呢?”
大叔皺眉思忖:“你的意思是,指使者是妖界的上級妖怪?”
“我認為,不僅是妖界的上級妖怪,而且還是對禦審殿的內幕相當了解的‘知情人士’。”
“符合這個條件的妖怪可不多呢。”大叔盯著上層地圖若有所思,“有誰是本身屬於上級妖怪,對殛妖水有覬覦之心,對禦審殿又很了解,並且還能夠指使人界魚妖族的呢……”
冬雪瞄向鴉狐,鴉狐看看妃,妃看向大叔,最後所有人的視線不約而同集中到鯨公主臉上。
鯨公主的頭上嗶地冒出青筋:“你們這是什麼眼神?我對殛妖水又沒興趣,而且鯨魚不是魚!”
“不,我不認為你是那個幕後指使者,”大叔笑著打圓場,“但是我想鯨公主應該比我們更了解誰符合這些條件吧?”
“傷腦筋,我有好幾百年沒回妖界了,對收藏品之外的事也沒什麼興趣……”鯨公主沒好氣地掏了掏耳朵,“我看與其在這裏漫無目標地討論,還不如盡快去海裏走一趟。為了履行我對小魚兒的承諾,也為了證明我的清白,我願意對你們敞開珊瑚宮殿的大門,但之後奪取殛妖水就要靠你們自己了。”
“謝謝,這樣已足夠了。”大叔和冬雪一起起身,“那麼,事不宜遲……”
“等一下,在那之前,還有一個問題。”
“什麼?”
視線在大叔和冬雪身上來回掃視,鯨公主勾起嘴角,露出憐憫的眼神:“撇開小魚兒不說,你們兩個都能在水中呼吸嗎?”
妃好奇地看著他們。對了,大叔的妖形是獅子,獅子應該不能潛水吧?果然,大叔搖了搖頭。
再看看妖形不明的冬雪,隻見他一臉憋屈,臉頰還微微發紅,憋了半天才小聲地吐出幾個字:“我、我也不能。”
“噗哈哈哈哈,原來冬雪大人也不行嘛,居然還嘲笑我……喔!”鴉狐的聲音卡在喉嚨裏,毛皮很快又染上了一層星星般耀眼的光輝。
這讓妃更好奇了,這個狐狸眼的妖形到底是什麼呀?有這麼難以啟齒嗎?
“真沒辦法,既然答應要幫你們,我就好心幫到底吧。”鯨公主從醫藥箱裏取出兩瓶黑色的液體,將自己的茶杯倒空,隨後將兩瓶液體混合在茶杯裏。如同化學實驗般,液體經過攪拌,逐漸變成了色彩鮮亮的粉紅色。
“拿去,這是我特製的水下呼吸藥劑。”鯨公主將茶杯遞給大叔:“喝了這個,你們就能在海水中自由呼吸了。”
大叔將信將疑地接過茶杯,瞄了一眼亮粉色液體,立即從頭到尾巴打了個寒顫。再瞄一眼鯨公主,見她的嘴角隱約浮現惡質的壞笑,心中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鯨公主,你其實並不是想幫忙,隻是想看一出好戲吧?”
“啊呀,怎麼可以這樣說人家。”
……更可疑了,大叔的額頭滑下冷汗。想了想,他把茶杯遞出去:“那個,冬雪,你先來喝一口看看。”
“誒?”冬雪為難地接過茶杯,看了眼鮮豔的液體,也忍不住一陣惡寒。猶豫了一會兒,他抓過剛從星星上回來仍暈頭轉向的鴉狐,趁他意識不清時往他的鴉嘴裏倒了一口液體。
“嗚——啊——喔哦哦哦!”鴉狐嘴裏噴出一團粉紅色煙霧,一番痛苦的掙紮後,癱軟下來化成了薄薄一灘泥。
“咦伊伊伊伊!”大叔、冬雪和妃大吃一驚。
可沒過幾秒鍾,那灘軟泥又慢慢膨脹起來,變成了一隻全身光溜溜的小章魚。醒來的鴉狐抬起一隻觸手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腦袋,一時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大叔和冬雪滑下黑線,無言地看向鯨公主。
“討厭,這麼快就拆穿真無趣。”鯨公主若無其事道,“幹嘛這樣看著我?我又沒騙你們,這藥水確實可以讓你們在水下呼吸啊,隻是有一點小小的副作用,會讓你們變成海洋生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