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堯那一拳忍了很久吧。柯兵想,其實該砸在自己臉上的。
排到了十二點,柯兵才終於把崔小鵬送到了醫生麵前。眉骨處縫了五針。崔小鵬頂著紗布出來的時候,柯兵第一反應就是問:“不會破相吧。”
崔小鵬想笑,可一下就牽動了傷口,變成了齜牙咧嘴的奇怪表情,但話還是接下了:“傷疤是男人的勳章。”
柯兵扯扯嘴角,說:“我送你回去吧。”
發動汽車的時候,柯兵忽然想到崔小鵬這個樣子肯定不能回家,故轉頭問:“去哪兒?”
崔小鵬的表情有些意外,但也隻是一瞬間,很快他就露出了好笑的表情:“說你的腦袋是閃存一點都不冤枉你。”
柯兵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崔小鵬這陣子不就住在他家嘛。媽的,一晚上腦袋就沒好使過。
午夜的街道幾乎沒什麼車輛,柯兵駕輕就熟的把車開到了自己家樓下。崔小鵬問他不上樓瞧瞧?柯兵搖頭,說總不至於把我家房蓋折騰沒。
回到唐堯家樓下的時候,淩晨兩點。柯兵把引擎熄掉,在安靜的車裏坐著,遲遲沒動。他想他進去先說什麼,再說什麼,如果唐堯生氣,他要怎麼哄,如果唐堯是暴怒,他要怎麼勸,如果唐堯不說話,他要怎麼做……
想著想著,柯兵居然睡著了。
等再醒時,太陽已經紅彤彤的掛在了天上。小區的警衛過來敲車窗,說麻煩把車停到停車位。柯兵看看表,八點十分。
柯兵忽然覺得有點慌,好像潛意識裏就知道有些什麼事情壞了。匆匆下了車,幾乎是狂奔著就上了樓。到唐堯家門口的時候,柯兵有點暈,缺氧的感覺一直縈繞不去。他那個幾乎和樓道一樣寬的巨大無比的箱子被孤零零的立在那兒,旁邊的地上,躺著那雙隻被崔小鵬穿過一次的小兔子脫鞋,一隻正麵朝上,一隻鞋底朝上。
柯兵幾乎可以在腦袋裏模擬出原景重現。那個人把所有屬於他的東西通通塞進箱子,然後打開門,丟出去,再關門。轉身看見了小兔子脫鞋,拎起來,開門,丟出去,再關門。
要多麼的憤怒,克製如唐堯才能幹出來這事兒呢。柯兵把小兔子拖鞋撿起來,拍掉上滿的灰,規規矩矩的在箱子上放好。然後拿出鑰匙,開門。
屋子裏很安靜,周末的陽光撒進來,照得一室溫暖。沙發一角留著淺淺的長時間壓過的痕跡,DVD機的電源還在亮著紅燈。
唯獨,沒有人。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煙草香,那是柯兵常抽的。平時就放在電視櫃上的香煙,此刻隻剩少半盒躺在茶幾上,旁邊的煙灰缸裏,滿是殘骸。唐堯從來不抽煙,柯兵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抽。
終於撥通了躊躇一晚的電話,響了很久,很久,久到柯兵以為會聽見“您所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
“喂。”
唐堯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的時候,柯兵手抖了一下,險些摔了電話。
“我說,你把我東西就那麼堆門口,萬一讓撿破爛的收走呢。”
“折現,我賠你。”
“唐堯……”柯兵忽然有些哽咽。
“我知道咱倆鬧了挺多回的,”唐堯似乎在苦笑,“你的招數都能寫個攻略了。”
“昨天我……”
“分了吧,咱倆。”
醞釀了一個晚上,柯兵才發現,他給自己刨了個墳坑,選擇倒是有兩個,活埋,或者死埋。
“你現在在哪兒?”柯兵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顫。
唐堯頓了下,才說:“家。”
【以後我小卒子就算在沙家浜紮下根兒了,你家就是我家,哦,不對,應該叫咱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