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風總有些涼意,喧鬧的街道卻多少能驅趕一些夜的孤寂。許諾推著“串串香”的小推車慢慢的在人群裏移動,很慢很慢,必須很慢。街上的行人,或獨行,或搭伴,或友人,或情人,路過他的時候畢竟是有可能停下買他的“串串香”,所以他要慢,很慢,慢到讓小推車上的香味有足夠的時間讓這些逛街的行人聞到,並反應過來,這樣他才有生意。
但是許諾的生意並不是很好,這也不怪他,他對自己製作的食物很有信心。串串香的材料必定是新鮮的,葷的素的都有,湯也是熬得十分濃鬱噴香,調料各種各樣,可以針對顧客的不同需要進行放料。然而生意可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就能財源廣進的,特別是這條附近最熱鬧的“大學街”。作為三所大學中間地帶的黃金地段,不知從什麼時候被發掘了它的價值,主要針對學生的價值。
總之,隻要一到夜晚,隻要不是假期,這裏便會被周邊大學的大學生們“圍攻”。自然,有學生這一條固定穩定且消費能力不錯的客源,這裏的商家間競爭也是激烈的,街道不大,卻是包羅萬象。
有類似許諾這樣的“移動小吃”“移動雜貨”,也有一些固定的攤位,在不大得路邊硬是生生占了個位子把街道變成小道,這些一般都是食品類居多。
賣的多了,自然競爭就大了,其他的不說,單是小吃雜食,便是走幾步一個攤位,再走幾步一輛小車這般情況。所以,許諾的生意在這樣的競爭下自然好不到哪裏去。所幸,賺的不多,卻也夠用。許諾就是這般的想法,讓他在這裏生活了一年。
一年前,他高中畢業,沒有考上大學的他,在農村的出路並不多。而且,那個時候,家人告訴他一件事,他並不是他父母的孩子,隻是被他的親生父母丟棄給現在這個家而已。許諾那個時候,選擇了離開,身無分文的走了。
他走到了這裏,經曆了一些困難,畢竟活了下來,也有了一份簡單且尚算穩定的工作——賣“串串香”。
許諾性格孤僻,寡言沉默。在學校的時候便沒什麼朋友,這直接的導致他離開家後混的並不容易。不然高中時哪怕多交幾個比較合得來的朋友,也斷不至於出社會後孤立無援。當然,性格是無法改變的,許諾也很堅持自己的性格。在他看來,如果他哪天不沉默了,哪天把堅持的原則破壞了,他就不再是許諾了,他想不出來還有什麼比失去自我更可怕的事,所以他堅持著,混了一年,依然孤獨。
這個夜晚是孤獨的,他推著小推車,混在人群裏,卻與世隔絕著。除了偶爾有大學生叫住他,買了些他的“串串香”時,他開口禮貌結賬找錢外,卻是連吆喝都沒有。許諾的嘴角總是掛著簡單的微笑,這是一年生活的磨練。他不喜歡說話,隻好微笑著,既禮貌又方便。他的笑不是討喜的那種,最多就是不讓人討厭罷了,而且許諾長得不怎麼可以,一般的容貌配上雜亂枯短的頭發,臉上皮膚長著紅腫雜密的青春痘,說聲醜也不是不可以。
許諾畢竟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的孤僻與自卑也不是沒有理由。所幸在夜裏,昏暗的燈光極好的遮住了大部分視線,不然他的銷量估計還要降下一半。這也是他挑在夜裏才出來的原因。其實這條街白天也是有不少的路人的。
許諾試過白天出去走賣的情況,那是最開始收入極不穩定的時候,夜晚的銷量不夠,隻好白天繼續。試了幾次,結果很讓人失望,就不多說了。很少有人看到他的臉後還願意掏錢吃東西,哪怕那些“串串香”真的很讓他們動心。
許諾無奈,卻也沒有辦法。於是即便夜晚賣的再差強人意,他也不會選擇白天出去——沒有意義。而且,他雖然早已習慣了旁人對他相貌的排斥,卻也不怎麼希望不停地去麵對那些冰冷怪異的目光。
寂寞的夜,靜默的人,幽深的巷。許諾推車雖已近乎賣空,卻仍散著熱氣的小推車慢慢的走在遠離熱鬧街道的小巷裏,他準備回去了。回了宿舍該做什麼呢?許諾卸去微笑的表情,在黑暗裏一臉的漠然,轉動的思緒不由自主的在過去的時光徘徊,他隻有努力的想些無關緊要的事來打亂逐漸脫離控製的情緒。
回了宿舍,把小車清理好,然後舒服的洗個澡,把衣服洗完後再躺在床上玩一會兒手機,至於是看小說還是聽音樂,到時候再看看。最後,是要提前關機睡覺呢,還是玩著玩著不知不覺睡去呢?這是個問題,許諾想著。
不知不覺的,小巷更幽暗了,再過幾個彎,就到了他的住所。這幾乎每天晚上都在重複的路程,總是在他不知不覺裏走完,他的腦子確實太亂,一年的時光大刀都斬不斷的膠著淩亂。
“嗯?”許諾奇怪的望向另一個拐角的方向。習慣了黑暗的目光很快便在不遠的角落找到了那讓他覺得奇怪的聲響。那片黑暗裏,兩個身影拉扯著一團白色的影子正要退進一處廢棄的空樓道裏。白影不停地掙紮,卻被兩個身影製住,應該是被捂住了嘴,除了發出怪異的哼聲便沒有別的聲音。
這已經夠了。哼聲不大,卻讓許諾聽見了。
聽見了,看到了。聽不清楚,看不清楚,但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該怎麼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