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蛇是一種職業。捕蛇師是捕蛇的專家。一般人見蛇總是驚慌失措,夢裏見蛇可能還會驚叫起來。捕蛇師則由於經常捕蛇,了解蛇的習性,了解蛇毒傷人的方式,並且掌握了一套製服蛇的辦法,因此不但見蛇不怕,而且要到處去找蛇捕蛇。捕蛇這種特殊的職業,使捕蛇師對蛇產生一種特殊的印象,對蛇形成一種特殊的心理,即使在夢中他們也不會怕蛇。“捕蛇師夢蛇不怕蛇”,簡直可以作為一個警句。它生動地說明,職業不但可以製約夢象的差異,而且可以影響夢境的心理。
北宋文學家張耒特別注意到,在夢象同職業中間,誌向是一個重要環節。他說:“好射得夢良弓,好樂者夢奇聲。何則?誌固在是也。”
誌向是一種心理因素。誌向的差異往往來自職業的差異。好射者以射為職業,以射藝為追求。由於“良弓”是射藝超人的重要條件,必在好射者的追求之中,因而好射常常在夢中得到良弓。同樣的道理,好樂者以音樂為職業,以樂聲為追求,奇妙的聲調、旅律必在追求之中,因而常常夢中聽到奇妙的樂曲,甚至有些樂曲也正是根據夢中“奇聲”而創作的。反過來,好射者對“奇聲”沒有什麼興趣,好樂者對“良弓”沒有什麼興趣,因而好射者一般不夢“奇聲”,而好樂者一般不夢“良弓”,這也是由於職業的差異所產生的。清初熊伯龍所舉的一些夢例也很有趣,對於說明夢象同職業的聯係非常有力。他說:“男人不夢生產,婦人不夢弓馬,吳人不夢楚事,小兒不楚壽慶,士不夢負擔簦,農不夢治經讀史,賈不夢樵采捕魚。”
上述《關尹子》和張耒所舉的夢例都是肯定式的。熊伯龍所舉的夢例則全係否定式的。其中有幾個夢例雖不完全是職業造成的差異,但亦屬於事業所造成的差異。男人不能懷孕坐月子,從沒有這樣的體驗和感受,也就不會有這樣的要求,所以從不會做這樣的夢。這些事情屬於女人的活動,女人做這樣的夢肯定是不少的。漢族的女人主要在家操持家務,弓馬騎射則屬男人的事情,所以漢族的女人一般不夢弓馬。當然有些少數民族的婦女同男人一樣擅長騎射,因而同男子一樣會夢見弓馬。吳人楚人因地域不同,事業亦有差異,夢象亦有差異。小孩子關心的是吃喝玩耍,惟有追求長壽的老人才夢壽慶活動。以下士、農、賈屬於典型的三種職業。南方的農人經常挑著擔子,搭著鬥笠和草鞋。念書人不會這樣打扮,這樣行走,因而也不會做夢挑著鬥笠和草鞋。念書人的活動主要是治經讀史。生意人關心的是買賣交易,生活中一般不會自己去砍樵捕魚,因而夢裏一般也不會自己去砍樵捕魚。造成這樣差異的原因,同樣不外乎兩個方麵:一是職業所積存的印象不同,一是職業追求的心理狀態不同。
無論是《關尹子》,還是張耒和熊伯龍,在夢象和職業的關係問題上,他們都隻是舉出了一些夢例,並且注意到其間的聯係,然而在理論上都缺乏弗洛伊德精密的分析和說明。(引至《夢與人生》.夜未眠著.光明日報出版社.2000年1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