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亂破師的適任資格
ELIGIBILITY
OF
SABOTEUR
托魯·亞裘拉是名亂破師。
他在懂事前被人撿回到亂破師的村莊——亞裘拉村,在該村落被人養育長大。他喝的不是母乳,而是下了微量毒藥的粥湯;給他的不是玩具,而是飛鏢;在戰場鞠躬盡瘁才是應有的本願——他是一路接受這種教育的地道亂破師。
亞裘拉村裏的大多數人,都有著跟他一樣的成長背景。
雖然為了方便起見,采用了“家族”體製來作為構成村落的單位,但就算是親子或兄弟姐妹,也不一定有血緣上的連係。所謂的亞裘拉村,簡言之,是為了生產亂破師這種“產品”,而集結成組織的工作坊。
不過……就算是在徹徹底底的亂破師培育組織亞裘拉村裏,當然還是會出現未達一定水準的“不良品”——
大多數是身體能力上的不足……但在肉體層麵上沒什麼問題,卻在精神層麵上抱有某種障礙,因而被判斷為“不適任亂破師”者,其實也不在少數。
亂破師並非懂憬或崇敬的對象。
他們靠實力來招人畏懼,方有其存在價值。
是故——為了讓〈亞裘拉戰魔眾〉之名,能繼續在戰場上被人心懷畏懼地談論下去,那樣的“不良品”之“出貨日”往往會被暫緩或取消。最後他們不會站上戰場,而是幹著農活和雜事,結束自己的一生。
雖然關於他的最終判斷遲遲未敲定——但托魯·亞裘拉或許也是那種不適任者。
不知是幸或不幸,在他被蓋上不適任的烙印前,戰國時代便結束了,亞裘拉村也消失了——害怕掌權者們會前來鎮壓的村民們,早早鳥獸散了。
其他人現在在哪裏做些什麼,連托魯也不曉得。出於同村者在戰場上彼此兵戎相向的情形並不少見,因此……亞裘拉村的亂破師們,對村子的歸屬意識相當薄弱。
言歸正傳——
“可惡……!”
“咚!”拳頭狠狠地打在牆壁上,發出聲響。
不過,光是如此仍無法完全壓抑住煩躁,他用力咬住了唇瓣,到快出血的地步。
“我……”
托魯不適合當亂破師。
這句話,同村的人對他說過了好幾次。
不適合的理由最為顯著之處,即是他這樣的個性。
喜怒哀樂的起伏相當激烈。他無法用意誌力壓製自己激動的情緒,盡露於外。根據不同情況,有時個人情緒會明顯影響人的行動。在戰場上,亂破師往往被輕蔑為走狗啊、蟲子啊……等等肮髒齷齪的角色。他們總被要求得將自己的感情從思緒中切割出去,像某種機器般地運作。然而,托魯無法徹底貫徹這點。
畢竟有一身優秀的身體能力……舍不得他這一點的人也不在少數。村裏的人們猶豫著該不該在托魯身上蓋上“不適任”的烙印,就在這麼猶豫著的期間,戰國時代便結束了……托魯失去了上戰場的機會。
“——托魯。”
焦躁不已的托魯,其背後——傳來了一道如鈐鐺般清脆的嗓音。
這聲音發自站在房間牆邊注視著他的嬌小少女。
她那頭華麗的金發,有如黃金延展而成的絲線,鮮明晶瑩地閃閃發亮;那白皙的肌膚宛若陶器,光滑無比;而她那對雙眸,則像是寶石盈著鮮豔的赭紅……這些特征以絕妙的平衡配置在她的臉上。盡管外表可愛得直教人歎息,但她絲毫不予人半點脆弱印象,反倒像貓科動物一樣——雖然小型,卻肖似狩獵型的野獸,讓人在其表情、動作的細微之處,可窺見到某種凶猛的氣息。
她的姿貌,猶如一流的工藝大師所創造出來的人偶。
其因也包括這一點——她太過於完美,完美到看起來有種脫垢離塵的感覺。
少女的名字叫做芙蕾多妮卡。
她沒有姓氏。有必要的話,雖然會報上“斯考達”這個姓——譬如登記報名武鬥大會時——但她其實本來無姓也無名。至少以人類的感覺,並不會把“東之六四五”之類的稱呼當作名字來叫。至於“芙蕾多妮卡”這個名字,也隻不過是托魯臨時幫她取的化名罷了。
芙蕾多妮卡並非人類。
而是棄獸的一種——“棄獸”這生物,也被稱作為“七種怪物”。
雖然她使用其種族特有的魔法,擬態成人類的模樣,不過,本來其實是人稱為“裝鎧龍”的存在。因裝鎧龍數量稀少,再加上它們原本就很少涉足人類社會,因此很少有人類知道它們的本來麵目。
“你要怎麼做?”
“…………”
托魯沒有回答。他答不出來。
雖然芙蕾多妮卡剛才並不在房內——但耳力極佳的她,就算在房外,應該也能一字不漏地聽見托魯他們的對話吧。
托魯的主人……嘉依卡·托勒龐特,被“敵方”抓住了。
同時,作為她的隨卮、隨侍在她身側的托魯妹妹——阿卡莉·亞裘拉,以及同行的旅伴——妮娃·萊妲,似乎也被抓走了。
綁架的主謀犯,即是托魯一行人現在所在的這個國家——哈爾特根公國的最高權力者,史帝芬·巴爾塔紮·哈爾特根公王。如代代傳承下來的三字所示,該公王亦是這國家定期舉辦武鬥大會的主辦人。
換句話說,他們的“敵方”即是這個哈爾特根公國本身。
而……實際動手擄走嘉依卡等人的,是哈爾特根公王的部下——辛·亞裘拉及的亂破師們。
如其姓氏所示,辛對托魯而言,是相當於“哥哥”的存在,以亂破師一職而言,則算是托魯的前輩。
辛……以嘉依卡等人為人質,要求托魯交出“遺體”。
當初托魯參加武鬥大會,行將離開嘉依卡時……他為了以防萬一,將嘉依卡收集至今的賈茲皇帝“遺體”,從她總是隨身攜帶的棺材中取了出來。然後,他不僅把遺體藏匿起來,而且還加裝了陷阱。若有人貿然對遺體出手,那麼他事先準備好、裝有強酸的瓶子就會裂開,“遺體”將會全數被燒溶。
他不曉得辛是否已經發現遺體的藏匿地點和陷阱的存在。但或許是為求切實吧——辛命令托魯本人帶著“遺體”去見他,用那些“遺體”來換回嘉依卡這幾名人質。
交換期限隻到武鬥大會結束為止。
特地放寬了些許期限……是因為參賽者突然不見的話,會有人起疑。或是哈爾特根公王他們還有其他什麼想法也說不定,但不管怎樣,他們似乎打算讓武鬥大會如常地進行下去。
“就算與他交戰,我也毫無勝算。”
托魯以呻吟般的聲音,如此承認說道。
辛·亞裘拉。
和托魯不同——他是個“真真正正”十足夠格的亞裘拉亂破師。
托魯幾乎在所有方麵都敵不過辛。而辛曾有一段時間甚至是他的師事對象。不管是在身體層麵還是精神層麵上,凡托魯能做的事,辛也能做到——而且辛還有豐富的經驗積累,以及隸屬於組織的優勢。
“真難得呢。”
芙蕾多妮卡對他下了這般評論。
“……難得?”
“如果是打不贏的對手,那麼就在打得贏的情況下戰鬥——這不是你一貫的作法嗎?”
裝鎧龍的化身歪過頭,對他這麼問道。
視卑鄙為上策、以卑劣為理所當然的亂破師,確實沒有“堂堂正正、平等對決”的想法。對手很強的話,就先教唆其他“沙包”去削弱對方的戰力,讓對方疲累懈怠,然後才上前挑戰。讓情況變成“對自己有利、對對方不利”之後再與之交戰。若沒有這種情況,就自己營造一個。
亂破師的戰鬥方式,正是如此。
然而——
“我就是想不出那種打得贏的情況啊。”
辛那一方在握有人質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具有壓倒性的優勢了。
而且,對上隸屬於公王那方——隸屬於組織、集團的辛,相對之下幾乎等於一個人的托魯,要營造出對自己有利的情況,根本就幾近於不可能。雖然也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方法,但他可不認為這對功夫到家的亂破師——辛,能起到什麼效用。亂破師若有意為之,那麼他們可以為達目的,而不惜炸死自己……若有其必要,可以對自己完全“狠下殺手”。麵對這種敵手,想從精神麵來進行攻擊,就有如妄想斬風、斬水一樣。
“對方跟我一樣都是亂破師,而且是形同我師傅般的人。我想得到的事情,他大致也想得到;我做得到的事情,他也做得到。”
基本條件若相同,那麼不夠格的,根本沒道理能打贏夠格的那一方。
“那……”
芙蕾多妮卡眨了眨眼睛——幹脆地說:
“我想就隻能把遺體交出去了?”
沒錯。
就現況而言——托魯找不出其他的選擇。
然而……
“……交出去之後,也無法保證嘉依卡她們回得來。”
視卑鄙無情為理所當然的亂破師,其口頭承諾的可信度,比病人的夢囈還不如。
再說了,公王那邊會要求“遺體”,正是因為他們那邊也有“嘉依卡”。而“嘉依卡”彼此之間,是尋找遺體、相互爭奪的敵對關係。
那麼,在“遺體”到手後,痛下殺手,以絕後患,反而更幹脆省事。這麼做,至少可以斷了後顧之憂,不用怕遺體會再被奪回去——若站在“嘉依卡”的立場,托魯會做如此考量。
“嗯——……”
芙蕾多妮卡——仿佛花了好一段時間思量了些什麼。
“那個,因為我不是人類,所以我不太懂那些細節呐。”
“……什麼?”
“多明妮卡那時候也是這樣。”
芙蕾多妮卡像是在回憶著什麼事,一邊望著天空,一邊說道:
“對托魯而言,最重要的人事物是什麼?”
芙蕾多妮卡原本的主人多明妮卡,“為了守護妹妹和斯考達家”而選擇了成為龍騎士,建下功勳之後才返回家中。但那時候,她妹妹已經死亡了——她無比懊悔“為何沒能伴在妹妹身旁”,就這樣子纏綿病榻,鬱鬱而終。
“雖然我本身並不認為多明妮卡有做錯什麼啦。不過啊,就如她本人所說的,若要說她有做錯什麼,我覺得應該是在於她把‘守護妹妹’和‘守護斯考達家’這兩件事情想在一塊兒,未能分出優先順序。”
“那是——”
反駁的話語不知為何馬上就脫口而出。
但試著想想,就會發現芙蕾多妮卡所說的話是正確的。
多明妮卡若視妹妹——若視她的性命為第一優先,那麼她或許就不會成為龍騎士,而是留下來和妹妹一起生活,至少能守在妹妹的身邊。最糟的情況或許會是變賣雙親所遺留下來的宅邸,讓出領地給別人,但就算如此,她們原本說不定——起碼可以姐妹兩人一起生活下去。
那麼,托魯的情況又是如何呢?
“最重要的,當然是——嘉依卡的……”
“實現嘉依卡的願望,才是托魯最重要的事?”
“沒錯。”
托魯立即這麼答道。
至今為止曾被問過了數次,他也都是如此回答。
他的這份心情並無虛假,對於達成該事,也毫無一丁點兒的躊躇。
然而——
“就算嘉依卡死掉了,那也依然是件有意義的事嗎?”
“什麼……?”
“換句話說,若是為了達成嘉依卡的目的,那麼就算嘉依卡死了,是不是也沒關係呢?我說的是‘舍棄嘉依卡的性命,以達成嘉依卡的目的’這個想法。”
芙蕾多妮卡說出了教人意想不到的話來。
這或許就是“個體”意識薄弱的裝鎧龍所特有的思考邏輯吧。
提出目標的主體要是消失了——那目標是否仍會繼續維持下去?
“雖然正常來說是行不通啦,但以嘉依卡的情況而言,達成目標這件事,應該可以由你來代為執行吧?”
“你這話……”
心、技、體——悉數皆為道具。
為達目的而不惜舍棄自己性命者,方為亂破師。
正因為托魯至今被灌輸了這種想法,所以他才反而未曾思及過這一點。亦即——“若是為了達成嘉依卡的目的,那麼可以對嘉依卡見死不救嗎?”這一點。
“嘉依卡……”
就算交出了“遺體”,也無法保證嘉依卡等人能夠安然歸來。
即便將嘉依卡的性命——以及阿卡莉、妮娃的性命列為最優先考量,他也沒有足以確實保住她們性命的方法。
那麼,要將“收集遺體”一事視為最優先嗎?
若是後者,便是要對嘉依卡等人見死不救,由托魯去收集“遺體”。然後,托魯既繼承了她的“遺誌”——無論過程如何,隻要最終托魯有將所有“遺體”弄到手,那麼目的即等同於完成了。
但是——這樣真的好嗎?
嘉依卡似乎是為了吊唁賈茲皇帝的遺體而行動。然而,吊唁已死之人,乃生者之特權、職責——如此一來,托魯就算在嘉依卡死後繼承了她的遺誌,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要選生命?還是目的?
話說回來,托魯有選擇決定的權利嗎?
“我真的——”
不適合當亂破師。
托魯再次真切地體會到這點。
夠格的亂破師,不會婆婆媽媽地為這種事情煩惱。
辛若站在托魯的立場,大概很快就會得出結論——他恐怕會對嘉依卡等人見死下救。因為在戰國之世,個人的性命可以為大義而拋之不顧。而且,目的和行為有無意義,並非亂破師所要思考的事情。
若能果斷切割的話,他一定會輕鬆許多吧?
然而——
“…………”
托魯又槌了一次牆壁——並短促地呻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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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頭淡淡的淺紫色頭發,比其主人的身高還要長。
既不藍,也不紅。介於兩者中間的色彩。
該說是未完成,還是不安定呢……那頭長發帶著某種虛幻縹緲的印象,讓人忍不住聯想到這類單詞。發絲又細又軟,觸感簡直近似於絹絲。一不小心扯到的話,想必很容易就會被扯斷下來吧?
符合主人氣質、具備纖細美感的頭發。
“……好棒。”
嘉依卡情不自禁地用母語拉克語如此喃喃說道。
一想到這名少女之前所待的環境……那麼她的頭發就算受損,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不僅如此,就連她之前到底能不能好好地沐浴也教人匪夷所思。
話雖如此,其實嘉依卡平常也稱不上有充分的洗澡機會。在旅行途中,別說慢慢地泡熱水澡了,就連衝個涼也是可遇不可求。大多時候,就隻是用沾過溫水的布擦拭身體而已。
正因如此,所以——一旦來到流著豐沛清水的河邊,他們就會停下機動車,汲取飲用水的同時,也順便洗洗身子。
平常總是由托魯和阿卡莉看守把風,而嘉依卡獨自一人去衝涼,但這次她是和前幾天新增的旅伴一起入浴。
“……?”
淡紫色頭發的主人,將麵無表情的和緩臉孔轉過來麵向嘉依卡。
鮮紅與碧綠……左右顏色相異的瞳孔,眨了又眨。
她的這對雙眸,比頭發還要令這名少女的外表顯得特異。陰陽妖瞳。她的視線裏似乎蘊藏著某種奇妙的貫穿力,一置身在她的視線之下,仿佛就連內心最為隱密之深處也被她看透了似地,令嘉依卡莫名地難以平靜。
妮娃·萊妲。
這正是她的姓名。
但老實說,實在搞不太清楚究竟前後哪個是姓,哪個是名。再說了,她並不是人類,甚至究竟是不是生物也尚無法定奪。賈茲帝國遺留下來的魔法技術者們,以金屬的骨骼、棄獸的血肉創造了她——“魔法增幅器”。
在那具應該反反複複飽受了實驗之苦的身體上……竟找不太到什麼疤痕。
光滑的肌膚上毫無半點斑痕,身體的輪廓也極為自然。雖然胸小、臀也小,整體上給人強烈的稚嫩感……但看起來並無不健康的變形、鬆弛之類的現象。
她頭發保持得這麼美,讓人覺得就像奇跡一樣——但妮娃的身體構造,也有采用會操縱變身魔法的裝鎧龍肉體,所以她的身體就算受了點傷,或許也能把傷口消除掉吧。
“好漂亮。”
嘉依卡如此評語——對此,妮娃既不微笑,也不腆顏,隻是淡淡地這麼說:
“相對性的,評價。”
“呣咿?”
“不能,數值化。發自,個人感性的,評價。共有,困難。”
“…………”
也就是說,漂亮、肮髒之類的評價,會因人而異。因此,跟身高、體重等等會出現具體數字的情況並不相同——妮娃是這個意思嗎?
美醜的基準,確實每個人都不一樣。其他人不一定能夠和嘉依卡共有“妮娃很美”這個感覺。是否同意她的評價,取決於每個人既有的價值觀。
實際上——
“大多,承受,恰恰相反的評價。”
“……咦?”
“最多的是‘討人厭’和‘惡心’。”
“…………”
很難想像創造妮娃出來的魔法技術者們會使用那種語詞。他們應該不會在意美醜之類的問題才是。
那些評價,恐怕是出自於負責照顧妮娃的亞人兵士們。
亞人兵士們在普通的人類眼裏看來,也是異形的一種。
他們對妮娃下了“討人厭”、“惡心”之類的評語,其背景或許在於——他們本身特有的扭曲心理。
雖然同樣是“被創造出來”的存在,但亞人兵士好歹隻是“基於人類的原型稍加改造”而已。相對於此,妮娃卻是骨為金屬、血肉為棄獸,連是否為生物也難以定論。
亞人兵士們恐怕都借由對自己說“總比那家夥來得好”來安慰自己吧?
不過,即使如此——
“我就是覺得漂亮。僅此而已。”
嘉依卡笑著如此說道。
她隻不過是感受到了“美”,而脫口表現這個感受罷了。僅僅如此而已,別無其他。其他
是否同意她的感受,她都無所謂。她隻是要主張“自己覺得很美”而已,並沒有打算要否定聲稱妮娃“討人厭”的亞人兵士們。
就隻是自己有這樣的感受罷了。
那是唯一毫無虛假的真實——
“…………”
忽然——模糊黯淡的思緒從嘉依卡的腦海裏一閃而過。
無數個“嘉依卡”。
缺失了部分的記憶。
這恐怕是〈禁忌皇帝〉事先策劃好的——某個陰謀。
規模之大,恐將影響全人類,不,甚至會影響這整個世界……
“我……”
對嘉依卡而言,現在已經沒有半點確信的事情了。她自己的記憶,或許也遭人篡改過了吧。就連她現在所感受到的喜怒哀樂、自己的這份心情,究竟是不是真的也無從得知。
“因為我……或許也是被創造出來的存在。”
嘉依卡一邊生硬地裝出笑臉,一邊說:
“所以即使妮娃的來曆背景有點特殊,我也不在意喲。”
“…………”
妮娃的表情毫無變化。
但這名身為“魔法增幅器”的少女,微微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