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嘉依卡依然不明白她這是什麼意思——
“……那個……妮娃?”
“……”
妮娃突然回過頭來,開始用她的手掌吧嗒吧嗒地撫摸嘉依卡的臉。
“做……做什麼?”
“健康的,頭蓋骨。”
“啊……噢。”
“勻稱的,形狀,和大小。”
“…………”
接著,妮娃將手指放在嘉依卡的臉頰上,然後把她的臉頰往下拉扯。
陰陽妖瞳仔細端詳著嘉依卡的瞳孔。
“眼球,不見,異常。標準值。”
“…………”
“顏麵皮膚,無,明顯損傷。隻不過,有些幹燥。”
“…………”
妮娃的手掌最後從臉頰來到了頸項。
同時,她的指尖或按或撫,對嘉依卡的肌膚進行著細微的動作。
簡直就像愛撫一樣——
“啊……等等……好癢……”
“頸骨,以及,周圍的,肌肉,也未見,明顯的偏移、歪斜、腫脹。在標準值的,範圍內。”
“……這,呃……謝謝。”
嘉依卡不知不覺地道了聲謝之後——突然察覺到了。
這會不會是她稱讚妮娃“漂亮”而得到的“回禮”呢?
對於相對性評價抱持否定態度的妮娃,或許正以絕對性的判斷基準來評價嘉依卡的姿容吧。所謂健康、所謂不脫離平均值或標準值範圍,指的就是“她擁有一具均衡適中的肉體”。
“而且,鎖骨、肋骨……屬標準形態。”
“嗚哇?不,你等一……”
妮娃的手,來回撫摸她的身體各處,讓嘉依卡忍不住發出了奇怪的聲音。雖然妮娃依舊麵無表情——但裸露的肌膚被她這樣來回摩娑,嘉依卡不禁慌張了起來,總覺得像是在做些不該做的事情一樣。
“在胸部、胸圍方麵,有些低於,標準值。”
“用……用不著你多管閑事——”
“不過,未能,發現,功能上的問題。乳頭部分——”
“……呀!”
妮娃的手指毫不客氣地觸摸嘉依卡敏感的部位,她因而發出了悲鳴般的聲音。
她忍不住抓住妮娃的手,想要阻止妮娃,但妮娃的臂力卻出人意表地強勁,於是身體檢查就這樣子強行繼續下去了。
“不……等等……!那裏是——”
“腋下、腋下腺體——”
“不……呀……!”
“不……不行……!”
她忍不住發出的聲音——讓自己“清醒了過來”。
“…………?”
嘉依卡以仰躺的狀態,眨了眨雙眼。
她一瞬間因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樣的姿勢而感到混亂。
“……妮……妮娃……?”
她眼前是妮娃放大的臉,彼此的距離近到鼻頭都快要碰在一起了,因此她有一瞬間以為這是夢的延續。但現在的妮娃,是將淡紫色的頭發綁紮在頭上的左右兩側。
“是的。我是,妮娃·萊妲。”
妮娃輕輕點頭。
嘉依卡結結巴巴地用拉克語問道:
“你在……做什麼?”
“在從上方,看著,嘉依卡的臉。”
正是如此。
或許是因為被人從正上方端詳著的關係吧——妮娃落在她臉上的陰影,讓她有種莫名沉重的感覺。現在的姿勢讓她就算想坐起身來也沒辦法。
看來她似乎正仰臥在地板上。
話說回來,她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睡覺……
“——阿卡莉!”
嘉依卡未經多想,猛然坐起身來——想當然耳,便狠狠地和妮娃的頭相撞了。
貫穿腦部的劇烈衝擊。
“痛……嗚嗚嗚嗚……”
“…………”
嘉依卡忍不住痛得抱住自己的頭,與之相較,妮娃則……一臉感到奇異地持續眨著眼睛,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不輸石頭的鐵頭功——和這名擁有金屬製骨骼的少女互撞頭顱,吃痛的當然是擁有普通肉身的人類。
“……劇痛。”
嘉依卡——想按壓額頭而舉起雙手,才再次察覺到自己被銬上了手銬。手銬是鋼製的,嵌在手腕上的鋼環,有鎖鏈連接著。這種構造設計,讓她雖然有某種程度上的活動自由,但並無法做出太大的舉勳。
更何況,她們的衣服被人脫掉了。嘉依卡和妮娃都是半裸——僅著貼身內衣。
總是不離身側的黑色棺材,以及收納於其中、她所愛用的魔法機杖,也不見蹤影。
“…………”
說起來雖然有點蠢,但嘉依卡總算回想起來了。
她們遭到囚禁了。
名喚“辛”的亂破師——托魯和阿卡莉的前輩,隸屬於哈爾特根公王那方,和另一流派的亂破師們一起襲擊了她們。阿卡莉馬上保護嘉依卡兩人,與之對抗,但辛的身手似乎更勝一籌,幹脆俐落地打倒了阿卡莉。
之後,嘉依卡也被迫聞了某種藥劑,失去了意識——
“阿卡莉,阿卡莉!”
嘉依卡慌張地環顧四周。
僅隻是用牆壁、地板、天花板六個平麵分割出一定空間的這個房間,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房間裏隻有一道堅如磐石的門。窗戶則似乎是用來換氣,天花板附近有好幾個小小的窗戶……但並非人類所能通過的大小。細長狹縫般的小窗戶,就算努力伸長手,也不曉得能否至少把手腕伸出去外麵。
雖然這兒作為房間倒是挺寬敞的,即便如此,在這般遭到囚禁的情況下,她們可沒道理為此而感謝。更何況,她們都被安上了手銬腳鐐,根本不太能動彈,因此房間是寬是窄,就更加無所謂了。
“——阿卡莉!”
嘉依卡張望了一圈周圍,也找不到她想找的目標人物……最後她扭過身子,回頭望向背後。
亂破師女孩就在嘉依卡的正後方,同樣半裸地倒臥在牆邊。
“阿卡莉!”
嘉依卡跪在阿卡莉的身邊。
阿卡莉和辛對戰負傷,而且腹部還被痛毆了一拳。最糟的情況是——有可能已經引發了內髒破裂。然而,嘉依卡現在就算著急,也沒辦法盡情地為她急救吧。
阿卡莉——
“…………”
正在睡夢中。
嘉依卡失去意識之後,她也被人用同樣的方法強迫入眠了吧?目前看來,她的呼吸穩定,飛鏢的傷口也已經有施以簡單的止血措施了。就算是嘉依卡,也沒有蠢到會認為這是出自敵方的溫情。要是失血過多而死的話,就不能當成人質來利用了——辛或亂破師們,應該僅隻是這麼考量罷了。
“阿卡莉……!”
如同妮娃剛才對自己所做的一樣,嘉依卡也仔細端詳阿卡莉的臉。
接著——
“哥哥……”
她聽見阿卡莉如夢囈般如此低喃。
但阿卡莉並未醒來。是夢話。
阿卡莉也在做夢嗎?
若是如此,她是在做怎樣的夢呢?雖然從她的夢話就能明白,應該是個跟托魯有關的夢——這位亂破師女孩平常就有很多奇妙難懂的言行,她所做的夢,嘉依卡根本想像不到。或許在夢裏,她正難得地和托魯兩人感情融洽地在澡堂裏互相刷背也說不定。
“哥哥……不行……”
阿卡莉以某種——莫名帶有妖豔氣息的聲音說道。
因為平常的她,講話方式大多是毫無感情般的淡漠,因此她這一聲,莫名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依然在睡夢中的阿卡莉,微微地搖著頭,繼續嚶嚀。
“……阿卡莉?”
“那種……地方……”
“…………”
“居然舔……很肮髒……”
“…………阿……阿卡莉!”
雖然不是很懂,但總覺得再讓阿卡莉這樣子繼續做夢下去,恐怕會非常不妙,於是嘉依卡用格外大聲的音量叫喚阿卡莉。
但光憑這樣,阿卡莉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
她連忙用手掌啪啪啪地拍打阿卡莉的臉頰。
於是乎——
“——哥哥!”
突然睜開雙眼的阿卡莉,以猛烈的氣勢坐起身來。
想當然耳,蹲在她上方的嘉依卡——雖然立場調換,但就跟剛才一樣——和阿卡莉的額頭激烈相撞了。
“痛……!”
“嗚……!”
嘉依卡和阿卡莉發出呻吟聲,而妮娃則麵無表情地望著她們。
嘉依卡忍痛抱住自己的頭。相較於她,阿卡莉則是有好一會兒一邊將身體往右往左地搖來晃去,一邊用空洞的眼神凝視著虛空——
“哥哥,你太超過了吧?”
阿卡莉朝著嘉依卡的方向說道:
“不管再怎麼好吃,也不能連鍋底,甚至連鍋子背麵也一起舔啊,這樣不是很肮髒嗎?會吃壞肚子喲!我明明是為了哥哥著想,才這樣給你忠告,你竟然給我一記頭錘,究竟是什麼意思——!”
阿卡莉說到這兒——
“……哥哥。”
她反複眨了兩、三下眼睛——然後說:
“才一會兒沒見,你身高就縮水了好多喔。”
“呣咿?”
“你究竟是怎麼了啊,哥哥?”
“……阿卡莉?”
“那麼黝黑的頭發,也變成全白——哦不,這是銀發嗎?”
“………”
“連瞳孔的顏色也變了……?”
“…………阿卡莉,睡迷糊,禁止。”
“呣唔。等等,哥哥——”
阿卡莉用戴著手銬的雙手掩住嘴巴,遮住從嘴裏流瀉出的吃驚之聲。
“你的胯下是怎麼回事?該不會去勢了吧!”
這麼說著的阿卡莉,兩眼注視僅著貼身內衣的嘉依卡——她的胯襠部位。
“……阿卡莉,頭,重擊……?”
嘉依卡戰戰兢兢地出聲。
該不會頭錘重擊的部位不太妙,害她變奇怪了?
嘉依卡抱著這股不安——然而,仿佛還在繼續做夢,將嘉依卡誤認成托魯的阿卡莉,卻對她大力地搖了搖頭。
“真是何等誇張的事啊。不過,請你安心,哥哥。”
“……呣咿?”
“不管你有沒有那一根,我對哥哥的敬愛都永遠不會改變。”
“…………”
“啊……哦不,等等。該不會叫你‘姐姐’比較好吧……?”
“不是托魯。是我,嘉依卡。”
嘉依卡一邊指著自己的臉,一邊說道,隻差沒喊出:“你給我看仔細點!”
接著,阿卡莉一臉疑惑地皺起眉頭——
“怎麼會!居然連名字都改了嗎!”
“阿卡莉。衷心地、衷心地要求。快醒來。”
嘉依卡拿她沒辦法,如此向她乞求。她們三人一起被囚,全身幾乎被剝得精光,而且阿卡莉還發瘋了。這情況之慘烈,直教人頭暈目眩。
不過——
“我知道。我這是為了緩和肅殺的情勢,所以才開個淘氣的小玩笑。”
阿卡莉如此回應,臉上卻連個莞爾一笑也無。
“阿卡莉的玩笑,無法理解。”
嘉依卡呻吟般地說。
看來這名亂破師女孩對事物的感受性,非常人所能理解。看看托魯,並不會像她那樣,所以這應該不是亂破師所特有,而是阿卡莉本身的特性吧。
話雖如此,既然她能急中說笑,那麼阿卡莉的身體狀況應該也沒有非常糟糕吧?
“……嗚。”
嘉依卡鬆一口氣的同時,忽然感到一陣寒意而抖了一下身子。
這時——
“——冷嗎?”
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這既非發自阿卡莉,亦非發自妮娃。
“…………”
嘉依卡愕然地凝視那道聲音的主人。
他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在那兒了……?
貌似是房間出入口的門——其旁有一名男子正背靠著牆壁站著。
黑色長發綁束在後腦勺的發型,以及細長清秀的雙眸,令人印象深刻。
雖然長相端正——但五官也因此而毫無任何特色。身材也不胖不瘦。這樣一來,他隻要穿上平凡的衣裳,應該能輕易地混入人群之中吧。如果稍微改變一下令人印象深刻的發型,應該馬上就會讓人看丟了吧。
或許這名男子是刻意打著這般算盤,而“營造”出自己的模樣也說不定。
男人名叫辛·亞裘拉。
和托魯、阿卡莉一樣,也是亞裘拉村出身的亂破師。
“抱歉呐,隻能請你們忍耐一下了。”
然其口氣與話語判然相反,辛以毫不摻雜半點罪惡感的平靜語調如此說道。
“為了完全解除亂破師及其相關人士的武裝,就隻能剝個精光了。”
“……解除武裝?”
“我們亂破師若有意為之,會連體內也藏放武器。”
辛對歪頭納悶嘉依卡如是說:
“先摘掉一根肋骨,然後在其中藏入利器之後,再把肋骨放回去。或是拔掉牙齒,塞入揉成一團的短鋼絲以取代缺牙。”
“…………”
辛說出了駭人聽聞的事,嘉依卡不禁瞪圓雙眼。
將武器偽裝成骨頭或牙齒裝在體內的話,從衣服外麵不管怎麼觀察、怎麼觸摸,都不會發現到吧?不過,若曾剖開身體,置入過武器的話,不管如何,身體上多少都會留有手術過的痕跡。剝除她們的衣服,除了是為了要調查藏於衣服裏和衣縫之間的武器外,似乎也是為了要調查她們的身體。
嘉依卡覺得自己重新體會了托魯他們口中常說的“心、技、體,悉數皆為道具”這句話的涵義。
“就算沒做到那麼徹底——將武器放入小袋子裏,用線捆綁起來,一到緊要關頭就從胃裏取出,諸如此類。而且,若是女人的話,可藏的地方也比男人還要多。”
“……?”
嘉依卡有一瞬間聽不懂他的意思,歪頭納悶了一下——過了一會兒,她終於理解了辛所說的事,臉因此而更紅了。阿卡莉則依然神色不動,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辛,一邊用平穩的語氣開口說:
“但你沒調查呢,也沒封住我的嘴。對付一個亂破師,你做得還真不夠徹底呐,辛哥。”
好歹出身自同一個村落,而且阿卡莉還喊他“哥”,由此可見,他們原本就互相認識……但阿卡莉射向辛的眼神,卻隻是一個勁兒的冷漠。雖然她原本就是個不太親切的女孩,但現在的她,似乎是真真切切地敵視著辛。
“——跟夠格亂破師還差半步之遙的你,居然會說出那種像樣的話啊。”
辛苦笑地如此回應:
“對付不到家的家夥,這樣就夠了。當然,如果你想要我徹底調查的話,也不是不行啊。如果就那副模樣把你丟到城堡士兵們麵前的話,就算你不要,他們肯定也會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調查,連個角落也不放過——甚至是最為深處的地方呐。”
“…………”
阿卡莉沉默無語。
當然,這應該並不是因為她聽不懂辛話中的涵義。
“不過,阿卡莉,畢竟你有習得啊。對你亂來的話,你很有可能會就這樣子自盡。這樣一來,要用來對付托魯的王牌之一就會白白浪費掉了。”
“……?”
嘉依卡不明其意,眨了眨雙眼,望向阿卡莉。
阿卡莉沒有回應——
“所謂,即是讓肉體呈現失控狀態,強迫導出身體力量的一種招數。但是,一旦在超過極限後繼續使用——肉體就會從內側自己開始崩壞。如果讓失控狀態加劇的話,騰子、心髒的血管便會破裂,導致死亡。根本無需特地藏著毒藥,或咬舌自盡。”
辛一派冷靜地如是說。
嘉依卡對於,隻有“亂破師們暫時爆炸性地提高自己能力”這般程度的理解……但看來使用得不恰當的話,將猶如自勒脖頸。
“不過,我吃了一驚呢。”
辛再次把視線轉向阿卡莉,然後說道:
“你還跟著托魯啊?”
“…………”
阿卡莉的麵無表情,微微地動搖了。
辛眯起眼來,繼續口頭上的追擊:
“你也差不多該離開哥哥,哦不,該自己獨立了吧。”
“——我要一直跟著托魯哥哥。”
阿卡莉喃喃自語般地回答:
“這是我在村裏時就已經決定好的事。我的命是托魯哥哥的。我寧願死,也不要成為托魯哥哥的累贅。”
她這句話並未蘊藏著表示覺悟般的猛勁。平靜的口氣,猶如在述說一件自己也了然到無以複加的事情。
“無聊。”
辛聳肩說道:
“你還在以為哈絲敏的那件事,是你害的嗎?”
“……?”
嘉依卡的視線在辛和阿卡莉之間來回逡巡。
哈絲敏這個人物,確實應該是出入亞裘拉村的商人之女——托魯至今仍對她的死耿耿於懷。若要說的話,托魯希冀戰亂再次來臨的根本原因,即是起自她當初所遭遇到的事件。
然而……關於那個事件,她沒聽說過有阿卡莉的部分。
畢竟與亞裘拉村相關,阿卡莉應該也認識哈絲敏才對,但托魯在述說往事時,卻完全沒提到阿卡莉。因此,嘉依卡從未把阿卡莉和哈絲敏聯想在一起……
“無聊。”
辛又重複了一次。
“對小事耿耿於懷,正是還不夠格的鐵證。你也是,托魯也是,技和體,明明已經練到就算在亞裘拉村也是數一數二的地步……但驅使技和體的至關緊要的心卻很脆弱。毫無意義地既剛硬又易碎。”
冷酷無情乃亂破師之基本。
“心、技、體,悉數皆為道具”,換言之,無非得要“對所有事情都能不帶私情地行動”。反過來說,隻要一旦為私情所絆,托魯和阿卡莉便稱不上夠格——這似乎是辛的想法。
“不過,正因為如此,我才能夠利用你們的那個部分呐。”
辛麵露苦笑,如此說道。
——————————
“恭喜你們幸存了下來。”
蒼勁的低沉嗓音如此宣告。
格蘭森城——城堡內。
這座城堡,是數代以前的哈爾特根公王所建,因此當然強烈地反映了戰亂時代的思維。城牆共有兩道,城堡而本體更是在內牆的內側。就算過上了圍城戰,也能采用夾擊戰法——將敵人引進“第一城牆”與“第二城牆”之間,或“第二城牆”與城堡本體之間,然後包圍攻擊。
因此,城牆與城牆之間、城牆與城堡主體之間,保留了相當廣大的空地……“第一城牆”與“第二城牆”之間,有零星幾座馬廄和倉庫:“第二城牆”與城堡本體之間,則設置了兵營和大型魔法兵器的保養廠。
現在……站在格蘭森城城堡露台上的人,正是城堡的主人史帝芬·巴爾塔紮·哈爾特根。
他眼下占地廣闊的廣場上,並排著好幾列的人影。那是通過預賽的五十組——總計一百名的選手,及其百餘名隨侍。
他們獲準入城,在廣場旁——生活於“第二城牆”與城堡本體之間的兵營,直到武鬥大會正式結束為止。雖然讓大量的外人進入內牆“第二城牆”內側,可說是史無前例……但就哈爾特根公王的想法,這應該是為了——避免武鬥大會參賽者們引起無聊的糾紛,才把他們安置在視線範圍內,好就近監視吧。不管怎麼說,武鬥大會的參賽者中,確實有很多粗暴的莽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