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
“————”
一股濃密的——血腥味,從辛的鼻間竄過。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辛擋掉了一次對方的攻擊之後,拉開與對方之間的距離——然後回頭望向謁見廳的王座。
王座那兒,竟是一片宛如地獄的景象。這是連辛——連身為亂破師,且經曆過好幾次殘酷戰場的辛,也想像不到的景象。
流著血,倒在王座前的人,是他的主人史帝芬·哈爾特根公王。
那個以、之名蓋世的史蒂芬,簡直就像是路旁餓莩一樣,如破爛抹布般地倒臥在地板上。他的身體下方聚集了一大片的血泊。
他的周圍,有數名“嘉依卡”也跟他一樣倒在地上。
此外,他附近的地板上,有十具棺材正並排在一起。
其中一副棺材——其旁有“黑色”嘉依卡的身影。
然而……
“……怎麼可能……”
辛茫然低語,渾然忘了自己尚跟別人正戰得火熱。
對辛而言,幸運的是——那些侵入者們也已經沒把辛放在眼裏了。
哦不,他們會拔劍相向,純粹隻是因為辛剛才妨礙了他們——那些侵入者們,恐怕打從一開始就對辛絲毫不感興趣。
“…………啊啊……啊…………”
“黑色”嘉依卡正倒地呻吟。
操縱著伊琳娜、愛琳娜,以及其他嘉依卡的她,正是這一切的幕後黑手。
然而,她現在卻流著大量的鮮血,倒臥在血泊之中。
“…………啊……”
她似乎還尚存一息……但從那副模樣看來,她恐怕已經沒救了吧。
她的白皙肚子,被人從下體部位往左右兩邊大大撕裂開來。她的內髒暴露在體外,且正蜷繞於鮮血黏糊的地板上。簡直就像是有人抓住人偶的雙腿,強硬地扳開一樣。她的下半身超越了人體極限,往左右兩側大大地敞開。
更甚者……
“………………”
一名全裸的——少年,從那灘血泊之中悠然起身。
“什麼……你是誰?”
真是莫名其妙。
那名少年究竟是誰?
從原本是“黑色”嘉依卡下半身的位置站起身來的那個人類,究竟是……
不,說起來,那真的是人類嗎?
紫色雙眸、銀色頭發,簡直……簡直就像是——
“——肅靜!”
冰冷的嗓音,回蕩在充滿血腥和瘋狂的謁見廳裏。
這道聲音發自於那名少年——不過僅僅數秒,但辛仍花了點時間才察覺出這點。
“吾乃皇像。乃本該成為統治者、皇帝之存在是也。”
“————”
其他人好像也同樣覺得莫名其妙。
包括事先被帶來謁見廳的兩名嘉依卡、基烈特隊的成員,以及阿卡莉和與她同行的——名喚妮娃的同伴。除了上述的最後一個人以外,其他人全都以茫然的表情凝望著那名少年,以及如今仍在少年腳邊奄奄一息的“黑色”嘉依卡。
那名少年剛剛說了什麼?
皇像?
統治者?
本該成為皇帝之存在?
“於現世之名,乃是——阿圖爾·賈茲。”
少年泰然自若地如此自報姓名。
“怎麼可能——”
已經死了。
正因為他已經死了,所以嘉依卡們才在收集他的遺體啊?
然而——
(……有一說,說他是高齡三百多歲,甚或是一千多歲的怪物……)
無人知曉阿圖爾·賈茲的出身來曆。
而他所發明出來的技術,大大地改變了戰國時代的麵貌——原本這片菲爾畢斯特大陸理所當然的原始麵貌。
以往的戰鬥,隻是高舉著劍,鏗鏗鏘鏘地互相砍殺而已。自從有了魔法技術之後,以攻擊魔法的較勁為首,戰場上既有了航天機兵翱翔於天空,還出現了航天要塞之類的東西。
這些東西,據說全都是發源自賈茲帝國的技術。
換言之——
(賈茲皇帝透過某種方法,讓自己連在死後也能使用複活的秘術……?)
而那種秘術,如果真的需要用到“遺體”的話呢?
“——辛苦你了。”
他白皙的腳,將腳下的血泊,以及蜷曲於血泊之中的內髒,踐踏得一蹋糊塗。
他悠然佇立的裸體,看起來竟像在轉瞬間逐漸長大,這難道是眼睛的錯覺嗎?
抑或者——
“父……親大……人……”
“黑色”嘉伊卡的下半身被活生生往左右兩邊撕裂開來。她出聲呼喚那名少年,同時呼吸逐漸衰弱下來。她雙眼的焦點,已經沒有對準任何地方。恐怕連認知那名少年到底有無回應呼喚,也很困難了吧。
“‘祓禊’已經結束了。你可以死了。”
少年瞥了一眼瀕死的嘉依卡,然後如此宣告。
“…………”
“黑色”嘉依卡似乎想說些什麼而開合著嘴,然後——就在此刻,她永遠停止不動了。
“白色”、“紅色”嘉依卡與其從者們,以及基烈特隊的成員等人,就隻是愣愣地望著那幅景象。其中應該有人甚至就連發生了什麼事,也還搞不太清楚吧。
即便親眼見了,也肯定無法相信。
身材嬌小的少女——居然“分娩”出跟自己同樣大小的少年。
相對於他們,這名少年,哦不,已經複活的阿圖爾·賈茲卻是一臉平靜。
“……汝等是嗎?”
阿圖爾·賈茲環視著周圍不知何時已然包圍住他的九道人影。
除了其中一人以外,其餘所有人全都戴著白色麵具——他們稱呼自己為,而阿圖爾·賈茲也這麼稱呼他們。
如此一來,“他們是”一事,至少對阿圖爾·賈茲和們而言,算是既定的事實吧?
“嗯哼——”
阿圖爾·賈茲用單手把位於近旁的“黑色”嘉依卡輪椅拉近自己,然後從輪椅裏拔出了形似機杖的道具。那機杖儼然是以折疊的狀態收納在輪椅裏——看來“黑色”嘉依卡先前所使用的魔法,應該就是運用這把機杖發動出來的。
接著——他用赤腳的腳尖,踩了一下倒在他附近的其他嘉依卡的劍,讓劍反彈跳起。他伸出右手接住旋轉的長劍,試手轉了一圈——再緊緊握好長劍。
右手持長劍,左手拿機杖。
盡管裸體,唯獨武器裝備卻已然充足。
更甚者——
“來吧,妮娃·萊妲。我的‘手杖’啊!”
“白色”嘉依卡聞言,愕然回頭望向身旁。
“不——”
白色嘉依卡恐怕是想說“不行”吧。
不過,她話並未說完,伸長的手也空虛地橫切在半空中。妮娃·萊妲——“白色”帶著的那名陰陽妖瞳少女滑行般地往阿圖爾·賈茲身邊飛奔而去。
“——出來吧。吾之神器!”
這正是——啟動的信號。
阿圖爾發話的同時,銀藍色的光芒包圍住妮娃的身體。
“……”
芷依塔、馬特烏斯、賽爾瑪等諸位魔法師們,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這應該是因為他們發現到包圍妮娃的銀藍色光芒,正是魔法的發動光吧。同時,他們應該也注意到了,那本來是棄獸的一種——裝鎧龍所使用的“變身”魔法。
少女的姿態在光芒中變樣以後,又重新構築成別的樣貌。
她包住了阿圖爾·賈茲——正確來說,是安裝在他的雙臂上,以及他手持的機杖、長劍上,變成了奇形怪狀,既不像鎧甲、也不像劍、更不像手杖的某種東西。
“察覺出吾之計劃,打算再一次確實地——這次不隻是要來殺死吾,而是企圖要來封滅吾這個存在吧?為此而等著吾再次獲得物質性的實體……”
阿圖爾再次環視包圍住自己的們,然後如此說道:
“不過,你們已經遲了。”
既非誇耀,亦非嘲笑。
阿圖爾宣告的語氣,宛如隻是在說明理所當然的道理罷了。
“‘轉生’已然完成。吾已非汝等可以打倒得了。”
下一瞬間——
“——!”
稱為的男人們,一齊朝猛衝了上去。
——————————
這或許是打從一開始就被灌輸在她們腦裏的知識吧。
阿圖爾·賈茲的複活。
事實擺在眼前之後,原本一直長眠在她意識深處的知識,慢慢地浮了上來,擴展到表層意識之上——“白色”嘉依卡這麼覺得。
“我是——我們是……”
人稱“嘉依卡”的家夥,原本就不曾存在。
哦不。全部的嘉依卡,僅隻是這樣子的虛擬人格罷了——從原本僅僅一名的“原型嘉依卡”身上轉送出信息,在該信息裏編入多樣性之後呈現出來的模擬人格。
“身為原型嘉依卡”,確實在那一天、在賈茲帝國崩毀的那個時候就被殺死了。
八英雄將她和一起殺死了。
然而——嘉依卡的人格和記憶,透過事先準備好的魔法機關,被複製、轉送了出去。孤兒們也同樣在事先就已準備好。嵌在孤兒們腦海裏的魔法術式,便接收了嘉依卡的人格和記憶。
現在的嘉依卡們,是借此抹蓋原生人格而誕生出來的——說起來,就像是寄生生物一樣。
甭提她們自己究竟是冒牌貨還是本尊了,她們根本就連“人類”都不算。
而且,她們的存在理由——是收集被人殺害的賈茲皇帝遺體,啃食遺體之後,在體內提煉、“過濾”皇帝的構成資訊,於胎盤內再次將皇帝重新塑造成活人的形態。
換言之,即是活生生的轉生處理器。
在“嘉依卡”的人格和記憶裏編入了多樣性,則是為了避免所有的“嘉依卡”會由於同一個理由而全滅。僅僅如此而已,並無其他理由。
她們並不是由男女之愛所誕生下來的生命,而是在冷靜透徹的盤算與計劃之下,被人創造出來的——虛假存在。她們不具肉體,本來也稱不上是精神,隻是偽裝成人類的——區區“信息”罷了。
“我是——我們是……”
“紅色”嘉依卡也在一旁茫然地溢出了低喃。
沉眠已久的知識,也從她內心深處解放出來了吧。
一旦被迫知曉這樣子的事實,肯定任誰都會茫然自失。
自己的辛勞、喜怒哀樂,全都隻是為了收集,重新構築禁忌皇帝的遺體而已——而且,“黑色”既然已完成了此事,那麼現在的“紅色”與“白色”,就隻是半點用處都沒派上便道人拋棄的“多餘”道具罷了。
哦不,就連“黑色”,阿圖爾·賈茲也已經不需要她了。
打從一開始,她們就是用過即丟的道具。
所謂的“嘉依卡”,就隻是這樣子的存在。
“我——”
究竟是為了什麼?
此時此刻就算問了也無濟於事——盡管“白色”嘉依卡心裏明白,但她還是忍不住想要這麼問。雖然她也明白—未必能從誰的口中獲得答案。
——————————
“——退下,們!”
隨著他的話語一同猛然揮出的劍擊——竟然有這樣的事,他隻憑一擊,就砍死了一名。
跑經阿圖爾·賈茲身旁的那名,在下一瞬間,跟他手上的長柄戰斧一起被劈成兩半,在地板上彈滾著。刻著“陸”字的白色麵具裂開,一張毫無表情的死者臉龐,從麵具底下露了出來。
要靠斬擊將一個人類一分為二,需要相當的力氣、速度,以及角度的透析能力。最適當的角度、最適當的瞬間、最適當的速度,在刹那間使出這些、用自己的肉體展現這些——理論上講起來極為單純明了,實際執行起來卻是困難無比。
“吾已非汝等可以打倒得了。”
妮娃·萊妲“強化”了他的武器。那與其說是劍,不如說是長度大小成長為等於長槍的武器……阿圖爾·賈茲穩妥地使著,就連呼吸的空檔,他也不忘誦詠咒文,同時並用魔法與斬擊。
有如怪物般的強大。
完全脫離常識——換言之,打算用常識去推量他的強大,這件事本身就是大錯特錯。
是故……
“——!”
另一個趁阿圖爾·賈茲用力揮劍的一瞬間發動突擊。然而,他的舉動被爆發性地擴展開來的魔法屏障擋了下來——不隻如此,他甚至還被魔法刮飛,猛地撞上牆壁。
阿圖爾·賈茲的咒文誦詠又快速又高深,其他人幾乎連聽都聽不清楚——甚至也很難事先辨別他的咒文種類。就算沒有劍,或許隻靠魔法也能與兩名以上的劍士對戰。擁有著足以辦到此事的力量也說不定。
不,不可能會有這種事。
原本——魔法師成不了戰爭的主力,雖也有單純隻是人數稀少的因素在,不過,也是因為一旦發生戰鬥時,往往會被擅於直接格鬥的人們獵殺。
魔法師若無擅長格鬥者的支援,在戰場上大多無法一擊就擊出滿意的魔法。
魔法師要透過咒文誦詠,調整現場的方位、星辰、氣溫、濕度,以及其他諸多要素,將術式最佳化之後才發出魔法——由於發動魔法的程序太過複雜,因此就算是人稱一流的魔法師,無論如何行動都會迫不得已地變得遲鈍。
然而,阿圖爾·賈茲卻以普通魔法師的好幾倍——哦不,是以好幾十倍的速度判斷好狀況、選擇好咒文,然後誦詠出壓縮好的咒文。正因為這樣,他才能用幾乎和劍擊一樣的高速,陸續放出魔法攻擊。抑或者,安裝在機杖和長劍上、與之一體化的妮娃,其力量——其功能亦跟這有關係也說不定。
不管怎樣,他就是能夠同時連續使出劍擊和魔法。
換言之,他防禦的同時也能進行攻擊。抑或者,能夠同時朝兩個方向使出致命的威力。
無論普通的人類擁有再怎樣高段的技能,也沒道理打得贏這樣子的怪物。
接著——
“——危險!”
“白色”嘉依卡茫然地看著他們的對戰——這時,有人從旁邊用身體撞開了她,保住了她一命。
“——阿卡莉。”
“現在可不是恍惚的時候啊!”
帶著嘉依卡在地上翻滾的阿卡莉,罕見地用大叫般的語氣對她如此說道。仔細一瞧——“白色”嘉依卡轉瞬前所佇立的那個地方——周圍的地板都燒焦了,還冒出好幾道白煙。
阿圖爾·賈茲與們戰鬥的餘波。
阿卡莉剛才沒有保護她的話,“白色”嘉依卡恐怕已迎麵遭到波及了吧。
她再次從阿圖爾·賈茲與之間的戰鬥移開視線,張望了一下四周之後——發現大家雖仍被安著手銬腳鏢,但大衛和賽爾瑪正保護“紅色”嘉依卡、馬特烏斯和李奧納多保護著芷伊塔,全都已經退避到牆邊去了。
“我們也該趕緊逃命了!”
阿卡莉這樣告知她:
“已經沒有逗留在此的意義了吧。”
“逃命……”
“白色”嘉依卡精神恍惚地喃喃低語:
“為了……什麼?”
要逃去哪裏?為何要逃?
她明明已經沒有活著的意義了。
“別說蠢話了,再待下去會死啊!”
“死……”
為了繼續活下去?
但是,她自己原本就是“活著”的嗎?
她隻是區區的傀儡。活著的目的、意義,全都隻是別人賦予她、暫時借給她的東西。
哦不,話說回來,甚至就連這具身體,原本也隻不過是別人的東西。
她隻不過是複寫在別人上頭的人格,沒有形體的麵具,有如幽靈般的玩意兒罷了。
她失去了一切的存在理由。就連她本該依靠而立的自我存在,也遭到了否定。就連身為傀儡,也隻不過是為求確實而多做出來的“備品”罷了。
要這樣子的自己今後也繼續活下去,是要她何去何從?是要她做什麼呢?
“嘉依卡!”
阿卡莉抓住嘉依卡的衣領,強硬地拖著她。
她們根本無暇取下手銬腳鏍——還有,在戴著手銬腳銬的狀態下,阿卡莉無論如何也無法使出原本真正的力量。剛才能保住嘉依卡一命,幾乎像是奇跡一樣。
然而——
“阿卡莉,逃。”
嘉依卡說道:
“阿卡莉——有,活著的意義。”
可是,她自己沒有。
所以——
“少說蠢——”
這時,轟隆巨響蓋住了阿卡莉還沒說完的“少說蠢話了”這句話的後半。
嘉依卡和阿卡莉馬上回頭一看,看見了天花板正朝著自己崩塌下來,原本支撐著天花板的石柱也將倒塌。恐怕是阿圖爾·賈茲所放出的攻擊魔法,破壞了石柱的基座部分吧。
“阿卡莉!”
“————”
阿卡莉本來打算抱著嘉依卡往旁邊跳去——但腳鐐絆住了她。阿卡莉再次與嘉依卡一起滾倒在地板上——演變成了如此醜態。
天花板和石柱隨著轟隆巨響,朝她們壓下來。
極為單純且易懂的——威力及威脅。那種壓倒性的重量,無疑會壓爛她們兩人。人類的肉體沒有那麼強壯,在變成石柱和天花板的肉墊之後,不可能維持得了原來的形狀。
嘉依卡不由自主地閉上了雙眼。
就在——
“抱歉——”
—這一刹那。
“——我來遲了。”
與此情此景毫不相稱的沉著嗓音,如是說道。
“……咦?”
下一瞬間,嘉依卡看到——石柱倒向了她們的身側。
那石柱本來應該會筆直地倒向嘉依卡和阿卡莉,把她們壓扁才對。但是,石柱竟遠遠地偏離了她們,倒向別處。石柱倒下的軌跡,肯定是在中途——由於某人施加的力量而改變了吧。
是什麼人的力量?
是以讓倒下的石柱轉向?
那是——
“——!”
仔細一瞧,崩塌的天花板瓦礫紛紛散落在周圍——就隻散落在周圍而已,宛如那些瓦礫在
閃避著嘉依卡和阿卡莉一樣。是有什麼人用魔法保護她們嗎?還是說——雖然難以想像,莫非有什麼人,把落下來的瓦礫全部——沒錯,就是“全部”——都彈飛了呢?
“——哥……哥哥?”
阿卡莉愕然低語。
這一句話引得嘉依卡連忙回過頭去。
這時,她看到了——白銀與漆黑的皚甲。
然後……
“都是因為芙蕾多妮卡在最後關頭提了任性的要求呐……”
“托魯……?”
沒錯。
嘉依卡她們回過頭去所看見的那個男人——那張臉確實是她們見慣的托魯·亞裘拉。
但是,脖子以下……卻與平常大相逕庭。
他身穿著白銀與漆黑搭配在一起的鎧甲,迥異於他平常所穿的黑色亂破師裝束。那並非騎士們常穿的那種誇張鎧甲。鎧甲上的接合線,仿佛就是按照著他身體的肌肉,去依樣畫葫蘆而成。那鎧甲包覆著托魯的身體,看起來比托魯的身體大了一圈。
嘉依卡從未看過托魯穿上這樣子的鎧甲。
不——這是……
“托魯!”
托魯轉頭望向這道叫聲的來源。
盡管在牆邊麵露著半混亂的表情——恐怕還沒來得及理解現在的情況吧——辛依然目不轉睛地睨視著托魯這邊。
“你——果然!”
“欺敵乃亂破師之根本啊?你應該不會說我卑鄙吧!”
托魯露齒而笑。
嘉依卡發現他的那一對虎牙,尖銳得簡直就像是野獸一樣。
“托魯!”
或許是真的混亂到失去判斷力了吧?
辛朝托魯猛衝了過來,同時放出好幾把飛鏢。
托魯用握在雙手上的兩把小機劍,彈飛辛的飛鏢,然後——
“————”
辛趁機揮起小機劍,朝為了防禦飛鏢而展開雙臂的托魯劈了過去。
那小機劍從托魯所穿的鎧甲縫隙滑了進去,朝心髒而去——
“唔?”
停住了。
辛的小機劍,在砍入約一層薄皮左右的地方時,被緊緊地咬住了——正如字麵所述,被緊緊地“咬”住了。
“托魯,你這家夥!”
辛並未執著於他的武器。他立即抽手放開小機劍的劍柄,往後跳去。
然而,小機劍並沒有掉下來。托魯的鎧甲——那簡直不像是縫隙,而是像嘴巴一樣地咬住了小機劍,把小機劍的劍身硬生生地咬斷了。
“是啊,你猜得沒錯。”
托魯聳了聳肩說道:
“我已經不是亂破師了。而是龍騎士——辛哥。”
——————————
機杖怒號,長劍低吟。
斬擊與魔法同時發動攻擊。
施加了衝擊波與火焰的魔法攻擊,沿著斬擊的軌道而去,將從稍遠位置連續射出弓箭的身體轟飛——並像是嫌不夠狠似地,讓那身體在空中四分五裂。阿圖爾·賈茲的攻擊豈止是一擊斃命,甚至是一擊必滅。一旦正麵中招,就會連屍體都不剩。
接著——
“……!”
另一名被殺傷——不,被破壞了以後,其殘骸傾倒於地。
在那殘骸前方——
“……奇怪。”
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在那兒了呢?
奇伊以平靜坦然的模樣,佇立在陷入戰火的現場,簡直就像是在說自己與這戰場無關一樣。
“皇像確實乃特製而成。不特別的話,會無法成為這個世界的‘漩渦中心’,無法成為驅動這個世界的道具。不過,即便如此,這戰鬥力顯然與初期設定不同。確確實實打倒八具,在這種情況下——盡管當初為求萬全,投入了九具,但這方反而毫無可施之計,一個個遭消滅。”
奇伊歪頭納悶,仿佛在訝異本該正確的計算結果、帳目金額,居然怎麼樣都對不起來。
阿圖爾·賈茲朝著他——
“愚蠢。”
如此評語。
“為了除去汝等——不,為了除去汝所設下的諸多製約,吾特意死了一回,過濾掉多餘的資訊,再次重塑了肉體。吾又怎麼可能會繼續維持原來的性能呢?汝該不會以為,隻要再一次找來,就能封滅吾了吧?”
“…………”
奇伊眯起眼來,望向阿圖爾·賈茲。
他既不發怒,也不微笑,甚至連點不甘心的樣子也沒有。他淡淡地說道:
“雖然我能理解你的那套說法,但皇像原本應已在物質上被設定成‘人類’這個形態最接近極限的數值了。肌肉的反應速度、神經的反應速度、骨骼的強度、體溫、脈搏的自律調整功能以及其他等等——在各種方麵,已是最強、最厲害的人類。再更進一步強化的話,最後會失去平衡,在極短的時間內引發崩壞。”
“——是啊。”
阿圖爾·賈茲滿不在乎地承認了。
“當然,就算那樣也無所謂。”
“…………”
奇伊不發一語——不曉得是出於吃驚,或是傻眼,還是有其他的原因。
接著——
“…………”
阿圖爾·賈茲瞥了一眼尚未逃出謁見廳的托魯等人,然後如此宣告:
“趕緊退下吧,有形無形們。吾自此刻起,要討伐‘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