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意操縱著好幾個“自己”的“黑色”,或許早已察覺出這個事實了。
“我們隊裏的薇薇·荷羅派涅,似乎也是那種‘應當會變為嘉依卡的存在’。不過,我們在她變化的途中,幹擾了她的‘轉生儀式’,結果她變成了如今變身不夠完整的狀態。盡管有著銀發紫眸,但原本的基底人格依然殘留著,沒有身為嘉依卡的自覺——變成了這樣子的存在呐。”
“我——”
聽了馬特烏斯的話之後,“白色”嘉依卡就隻是啞口無言,說不出話來,而“紅色”嘉依卡則咬著下唇,注視著自己的膝蓋。她們驚訝歸驚訝——但另一方麵,她們應該也有部分“果然如此”的感覺吧。
欠缺戰爭結束前後的記憶。
存在著報相同名號的少女。
——這些並不是偶然。
“為……何……”
“白色”喘氣般地喃喃低語。
“當然是為了父親大人啊。”
坐在輪椅上的“黑色”,對“白色”嘉依卡笑著說。
然後——
“史帝芬。”
她回頭對自己身旁的哈爾特根公王嫣然一笑:
“謝謝你,我的願望實現了喔。”
“你的願望——嗎?”
史蒂芬彎下身子,一邊端詳“黑色”嘉依卡的表情,一邊說道:
“我能得到你的原諒嗎?我心愛的嘉依卡啊。”
“當然。我愛你喲,史帝芬。”
“黑色”嘉依卡這麼說完之後,伸長雙手,緊緊地抱住史蒂芬的頭。
“雖然我的身體無法好好地愛你,但我的人偶、我的分身們,已經愛過你,也原諒你了。你已經沒事了。”
“黑色”嘉依卡以水光瀲濫的翦水雙瞳這麼說完之後——
“所以,你已經可以死囉。”
下一秒,史蒂芬的身體搖搖晃晃地傾向一邊——倒了下來。
不知她們是何時移動的……五名嘉依卡麵無表情地拿著各自的武器——弓箭、長劍、魔法機杖等等,同時由上往下俯視著史蒂芬。
即便是擅長武術的公王,一旦被冷不防地刺殺,也還是躲避不及嗎?
還是說,五名嘉依卡的本領,都很超群絕倫呢?
抑或者——與“黑色”所操縱的人偶們共度充滿情欲的時光,讓高手如他,也沒誌氣地墮落了嗎?
不論答案是哪一個……
“陛下!”
六連星眾馬上反應過來,正欲動身——卻如凍僵般地駐足在原地。
因為史蒂芬的手臂一邊顫抖,一邊舉起來製止了他們。
“……沒關……係……”
史帝芬·巴爾塔紮·哈爾特根公王如是說道:
“……因為……我……得到原諒了……”
他這麼宣告完之後——手臂無力地垂落了下來。
周圍的人們,隻能茫然地望著他那副模樣。
冰冷到令人發痛的沉默,在謁見廳裏彌漫了好長一會兒。
原諒,被原諒。
除了情欲以外,史蒂芬和“黑色”之間到底是怎樣的關係——其他人不可能明白。其他人不會明白:他們兩人是如何相識,史蒂芬為何就算獻出王國的一切,也願意為了“黑色”鞠躬盡瘁。
然而……
“你……”
大衛呻吟般地說;
“究竟是怎樣——”
“對我而言,我最愛的人……就隻有父親大人一個人喔。”
“黑色”嘉依卡說道。
笑靨浮現在她惹人憐愛的臉上。
對方好歹庇護著她,為了她的目的而豁出一切協助她——連她也向對方親口宣告了“我愛你”。然而,這名少女卻一邊笑著,一邊殺死對方。
但是……
“…………”
與此同時,可以見到她的雙眼又大又濕潤,兩條水痕從她的雙眼裏流淌了下來。
“史蒂芬終究不是父親大人。有兩個父親大人的話,不就太礙事了嗎?”
她邊笑邊哭。
情感的背離或對立,正在一個人類的心中產生嗎?抑或者,勉強將“嘉依卡”的人格複寫在他人的肉體裏,而該人格的不穩定,導致了她現在這樣?這些問題的答案,其他人也不可能明白——
“等父親大人回來了以後,我便將這個國家原原本本地獻給他,如此一來,賈茲帝國的複興也就輕而易舉了。”
她那張可愛的臉上,又是笑,又是哭,充滿著矛盾。與此同時,“黑色”說出了沒半個人——甚至連“白色”、“紅色”也從未預想過的事情。
“……什麼?”
全體愕然。
看來不隻哈爾特根公王,甚至連六連星眾也沒被告知過這件事情。雖然極為罕見,他們現在也以茫然的樣子,呆呆地佇立在原地。
賈茲帝國皇帝的“回歸”。
這也就是說——
“怎麼可能……”
如此喃喃低語的人,不曉得是誰。
但“黑色”毫不在意地邊笑、邊哭、邊說:
“一旦湊齊全部的‘遺體’,我腦袋裏的鎖即會鬆脫。我已經知曉一切囉。”
“黑色”在輪椅上攤開雙手:
“來吧,讓我來展現給你們看吧。好好地懊悔吧!我是……我才是真正的嘉依卡!是我圓滿地達成了存在的理由。我才是獨一無二的嘉依卡——”
說罷,“黑色”嘉依卡手指一指——其他嘉依卡們便將並排的其中一副棺材立起,展示棺材裏的東西給大家看。
棺材裏——
“————”
有一具成人男性的遺體。
以前都封裝在玻璃容器裏的各部位遺體被取了出來,配置在原本的位置。那具遺體,正被幹幹淨淨地裝在棺材裏。雖然沒被接合起來,但的遺骸,以幾近完整的形態再度重現了。
“——嗚?”
“嗚嗚……?”
與此同時,“白色”與“紅色”嘉依卡,連同手銬一起舉起手,捂住自己的額頭——然後忍住頭痛般地發出短促的呻吟。
因為在她們的腦袋裏——從她們看到齊全“遺體”的那一瞬間起,就有東西急遽地湧了上來。
自己是什麼人——不,是什麼東西呢?
應當做什麼呢?
湊齊“遺體”之後,要做些什麼才好呢——
這些問題的答案,就是賈茲皇帝的“遺言”。這些“遺言”,全都被事先裝在所有的“嘉依卡”腦裏。而“黑色”已經先一步看到了“遺言”。她看了之後,已經知曉一切了。
因此——
“沒能變成我的你們,真是可悲啊。我是……我才是真正的‘嘉依卡’喲。就是這個我!”
“黑色”用喘息般的聲音如此宣布:
“就是現在,由我來告訴你們‘我們被創造出來的理由’吧……!”
棺材再次被平放回地板上。
輪椅上的“黑色”,運用雙臂,讓自己的身體浮起來——下一瞬間,她將自己拋出去,落在棺中的遺體上。“黑色”一邊抱著遺體的頭,一邊望向視線離不開這兒的“白色”與“紅色”。她一臉滿足地微微——僅隻是微微而已,加深了臉上的笑意。
“羨慕嗎?”
“黑色”嘉依卡邊趴覆在遺體上邊問:
“你們想這樣做,對吧?好想、好想這樣做,想得不得了,對吧?雖說是不完全體,但畢竟同樣是‘嘉依卡’嘛……?”
“黑色”一麵用臉頰磨蹭著遺體,一麵說道:
“但是,你們不能這樣做。因為這是我收集的。是我湊齊了父親大人。我的父親大人。”
“…………!”
姑且不論嘉依卡們,其他在場的人,都完全跟不上現在的情況發展。
基烈特隊的所有隊員,想當然耳,也隻是旁觀著這奇怪的狀況而已。
“不過,請你們放心。等父親大人回來之後,我會把那裏的兩位當成人偶來使用。你們可以作為我身體的延伸,服侍父親大人喲。不管怎樣,隻要長時間使用的話就會受損壞掉,所以經常需要備品呢。”
換言之,伊琳娜、愛琳娜,以及“白色”、“紅色”以外在場的五名“嘉依卡”,也都在以前中了“黑色”的陷阱,被她當作人偶來利用。
“痛苦吧?難受吧?沒能成功的‘嘉依卡’們。沒能成功執行存在理由的道具,根本沒有存在的價值。有這樣的自覺,你們還有臉活下去嗎?自己所做的事情,到頭來全都付諸流水。來此之前所犧牲的人們,也全都白白死去。你們的行為,不會導向任何未來——”
不管是“白色”還是“紅色”,聽了“黑色”接二連三的話語,都隻能麵色蒼白地茫然佇立。
“不過,沒關係。我賦予你們新的存在價值。作為我的人偶呐。”
“……讓人自發性放棄思考……!”
芷伊塔氣喘般地喃喃說道。
當要將對方化作為自己的手腳來驅使時,對方的自我——獨立思考能力會是個阻礙。
但是,如果下藥使對方變得跟廢人一樣,對方就隻能進行一些單純的作業了。
因此——就算要下藥,也要限縮在最小的劑量。
乘機利用對方的罪惡感,對對方的罪惡感窮追猛打,借此讓對方放棄思考。讓對方不想再獨立思考,最後選擇成為她的人偶。將一切托付給“黑色”,將全部的價值觀都與“黑色”一元化,如此一來,自己就不用承擔思考的責任,進而遭受罪惡感的苛責了。
玩弄擺布對方的罪惡感。
正是這名“黑色”的能力吧。
接著——
“來吧,父親大人。我現在就將你——‘重新生到’這個世上。”
嘉依卡張開櫻色的唇瓣……仍又哭又笑,咬住了的遺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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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蘭森城的——外側城牆,亦即“第一城牆”。
分隔出城內、城外的這道城牆,高度並沒有很高,但厚度非常厚。
這道城牆的內部,為了能應付得了敵軍勢力的進攻,而設置了通道等等,用來搬運重弩炮台和各種物資。雖然說是“牆壁”,但城牆本身就具有要塞的功能,其厚度甚至厚到牆頂可容搬運物資的馬車錯身而過。
沒有戰爭的太平時期,完全不會用到這項設備。因此,通往城牆內部的出入口,大部分都被上了鎖。就連守城的衛兵們都幾乎沒爬上去上頭過。
然而——
“——開始了嗎?”
本來應當沒半個人影存在的城牆,現在——有十道人影圍成圓圈,佇立在上頭。
除卻其中一人以外,其他所有人都是全副武裝。
不過,他們的武器,有長劍、長柄戰斧、機杖、長弓等等……參差不一,而防具也不具統一性。倒不如說,根本沒有人穿戴著相同係列的裝備。有種儼然是臨時拚湊來此的感覺。但是,唯獨一點共通。
白色麵具。
他們幾乎全都戴著白色麵具。平坦光滑、未加裝飾的麵具上,僅僅在額頭或臉頰的部位寫有一個數字。隻有這個差別,能夠分辨他們每個人的麵具。
“壹”、“貳”、“叁”、“肆”、“伍”、“陸”、“柒”、“捌”:
麵具恐怕有準備到“玖”吧?然而,應該戴著最後一個數字的麵具之人,正露出他本來的麵貌,佇立在圓圈的一端。
亞伯力克·基烈特。
“皇像的重生……”
他與其他八個人——正圍著一名少年。
少年擁有著金發碧眼,如人偶般精美的五官——但他的容貌帶著某種不太自然的感覺。
簡直就像是與浮世毫不相幹的幻影一樣——
“至此為止,皆如預定,而且也符合皇像的計劃。”
自報姓名為“奇伊”、被人稱為“奇伊”的少年,無人知其來曆……他用著好似洞穿了本該看不見的事物之表情,將目光朝向遠方如此說道。
遠方——亦即格蘭森城的最上層。
謁見廳即位在那兒。
“問題是接下來。”
“…………”
隨侍於其側的九個人,不發一語。
他們就隻是等待著命令而已。
不思考,不煩惱,不悖逆。
若要說為何,這是因為他們是死過一回的人類。至少他們自己承認了這點,也接受了這點。他們不會根據自己的想法、信念或欲望去行動,隻是如道具般地運作罷了。
是故,他們才被稱作為——。
隻不過……
“…………”
被托魯砍斷左臂而變成獨臂的亞伯力克——凝視著自己所剩的右手,反複握緊、鬆開拳頭,貌似覺得有什麼異樣。
“上次被他逃了。”
奇伊一臉平靜地如是說。
他說的“上次”,究竟是什麼意思?
“當時皇像竟舍棄了物質性的實體,借以逃走,著實超出我的意料。為了完全抹除他,必須確實地在皇像恢複成物質的那一刻封滅他才行。”
然而,們聽了奇伊的話,連一聲都不吭,連一動也不動。他們有沒有在聽呢?就算聽了,又到底有沒有聽懂呢?亞伯力克也停下了右手的動作,如雕像般佇立著。
不過,奇伊也沒有很在意這些的樣子。
不消一會兒——
“皇像的重生一旦結束,就馬上衝進去。所有人全都做好準備。”
奇伊眯起雙眼,如此宣布。
雖然仍是無聲無息——但們全都一齊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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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魯·亞裘拉的屍體消失了。
辛從巡邏城內的昴星團六連星眾那兒——收到了這個彙報。
“……怎麼可能……”
史蒂芬——不,“黑色”嘉依卡命令他“暫時不準讓任何人接近謁見廳”。因此,他現在正率領著數名六連星眾,再次檢驗城內的警備機製。
平素“黑色”嘉依卡為了驅動“人偶”,會一直將魔法“網”鋪滿整座城堡。遍布城內的“網”,往往會察覺出侵入城內的敵方。不過,“黑色”嘉依卡目前好像暫時無法控製那個魔法“網”了。
話說回來——
“隻要沒有人特別用魔法驅動的話,照理說屍體不可能爬得起來才對。”
事到如今,用魔法驅動托魯的屍體,應該也沒什麼意義了。特地闖入城內,奪取亂破師的遺骸——他可不認為會有異想天開的人去做這種事。活著的時候,被人稱為走狗;死了之後,遺骸被人拋棄不管,也沒有人會去收他們的屍體——這對亂破師而言,再平常不過了。
托魯其實沒死。
比試結束後,醫生們應當已確認了他死亡的事實才對——但老實說,若隻是在短時間內暫停心髒跳動的話,連辛也做得到。以為代表的肉體操縱術,並不一定隻是“加速”肉體的動作而已。他們也能靠著“放慢到極致”,佯裝出心髒完全停止的假象——即所謂的假死狀態。
若真是如此——他看起來像被貫穿了心髒的那一幕,其實是種錯覺嗎?
“……繼續巡邏城內!我去找公王陛下。”
辛對六連星眾這麼說完之後,便往謁見廳跑去。
每個人都驚愕無比。
賈茲皇帝的——複活儀式。
將死者召喚回陽世。這件事情本身,大抵是偏離常識的異常行為。
但具體的召喚行動,實際進行下來,既令人毛骨悚然,且又褻瀆三觀——仿佛在直截了當地否定在場所有人的常識。
亦即——
“…………”
吧唧吧唧、吧唧吧唧,濕黏的舌頭發出了聲響。
緊接著是像裂帛般的聲音。但被撕裂的當然並不是布帛。說起來,那根本就不是在“撕裂”。形成肌肉的無數細小纖維,斷裂開來時的聲音酷似布帛破裂的聲響。僅此而已。
潔白皓齒深深咬入。
豔紅小舌嘖嘖舔吮。
這些行為,平凡得不得了——但在此時此景,卻不可能帶來戰栗以外的情緒。
她正在啃食。
“黑色”嘉依卡——正在用她的嘴巴、下顎、牙齒、舌頭,持續咬齧、咀嚼、吞咽、啃食著賈茲皇帝的遺體。從她那副模樣看來,她對“吃人”這個禁忌絲毫沒有半點躊躇。而且,“黑色”嘉依卡反而用快到就算是普通吃飯也不可能做到的神速,將遺體塞入自己的身體裏。
她啃食的氣勢,仿佛在說著“自己的一切,全都是為了此事而存在”。
接著——
“…………嗚!”
“白色”嘉依卡呻吟出聲。
“黑色”嘉依卡當著驚愕的眾人麵前,繼續啃食著遺體。
“白色”看著那幅奇異的光景——在感到“惡心不快”這種理當如此的感覺之前,她反而先心生了“好羨慕”的念頭。她不禁對這樣子的自己感到毛骨悚然。
所謂的“嘉依卡”,是道麵具。
所謂的“嘉依卡”,是個假想人格。
那麼,自己的這個衝動,也是打從一開始就被寫入了她的體內嗎?
全部的遺體一旦收集齊全,就會變得——忍不住想要啃食遺體嗎?
“什麼啊!搞什麼鬼啊!那家夥,竟然做那種——!”
就連大衛,都忍不住以一臉慌亂的模樣大聲叫嚷。
“她是野獸嗎……?”
亞人兵士李奧納多,以鄙棄的語氣脫口而出。
沒錯,那確實是野獸,不,比野獸還不如的所作所為。
同類相食。人類啃食人類。
明明也沒有特別饑餓,卻做出那樣子的舉動——除了這個評語以外,還能用其他怎樣的話來評議呢?這已經談不上是倫理、尊嚴之類的問題了。
然而……怎麼說也不可能毫無意義地做出那樣子的行動。
“…………”
“白色”嘉依卡和“紅色”嘉依卡無意間視線相交。
從“紅色”嘉依卡的表情可以知道,她也跟“白色”一樣——正被自己心中的反感和衝動震撼著。她正在不知所措。她正在困惑不安。
說起來,“嘉依卡”究竟是為何而生?
這個問題的答案,事到如今才慢慢地從她們本身遙遠的內心深處、從她們自己的記憶暗處中浮現出來。
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已經被編排好的事。
一切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知不覺之間,“黑色”嘉依卡竟已吃完大半的遺體。
當然,不管再怎麼咀嚼、壓縮,一個人的五髒六腑,都不可能完整容納一整個人的身體。
“黑色”嘉依卡抱著急速膨脹成更甚孕婦——大到不可思議的腹部。即便如此,她也仍繼續啃食著賈茲皇帝的遺體。
那張白皙的臉孔毫無痛苦之色,浮現出來的反倒是恍惚的笑意。
她一邊用水波瀲濫的雙眸凝視著虛空,一邊咬碎、吞下幾乎可說是最後一部分的遺體——賈茲皇帝的眼球,然後——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嗯嗯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色”嘉依卡將上半身向後仰。
她似乎已無多餘心力使用魔法操縱其他的傀儡了,其他的嘉依卡們接連不斷地倒下,滾倒在地上。
接著——
“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從她口中,迸發出不曉得究竟是喘息還是呐喊,猶如迎接高潮般的聲音。
“——!”
“黑色”嘉依卡眼珠翻白。下一秒,一隻手臂紮破她的腹部,伸長至虛空之中。
——————————
狂奔、狂奔、再狂奔。
一個勁兒地加速再加速。
辛在通道中如疾風般地飛奔而過。
城內的風景從他的左右兩邊向後流逝。
辛在途中與無數名衛兵、侍女等人擦身而過,但由於辛的動作實在太快了,幾乎所有人就連自己跟誰——哦不,跟什麼東西交錯而過了,也沒能理解得了。
邊壓抑氣息邊狂奔的技法,對亞裘拉戰魔眾的亂破師而言,是比還要更為高階的奧義。練到極致的話,便真的是暗殺自如。周圍的人們,甚至連被暗殺的本人,都不會察覺到“被殺了”。這個技法,可化“如此暗殺並逃離現場”為可能。就連辛,也都還隻是曾使用過這招奧義而已,尚未達到淋漓盡致的程度。
“…………!”
就在他——急奔的當中。
辛突然察覺到了。
所有東西都在轉瞬間向後方飛逝,在此種狀態下,辛的可視範圍一隅,竟存在著猶如靜止般的人影。換句話說,這無非是那些人影也用著和辛一樣的速度,朝謁見廳飛奔而去。
那些人影,數量有將近十人左右。
他們的臉上——都戴著白色的麵具。
“什麼人!”
辛這麼問的同時,大概察覺到了。
這些人影——這些家夥們,是那隊打倒托魯的二人組的同類。
他們的白色麵具上,同樣全都隻寫著一個數字。這些來曆不明的戰士,將真實麵孔隱藏在白色麵具的後麵,身軀裏則隱藏了一身可怕的本領。
他們究竟是什麼人——哦不,究竟是何方神聖?
光從他們的裝扮看來,既有騎士,也有傭兵、魔法師等等,裝備各自不一……奇怪的是——就連魔法師也正以媲美於辛的速度奔跑著。背著長長的魔法機杖,卻迎風飛奔,身輕如燕得令亂破師相形見絀。
(難道是嗎!)
莫非那名魔法師正在使用辛也熟知的亂破師奧義之一——?就算不是,至少也會是與之同種的技法吧?如果不具有足以耐得住的肉體,那麼這樣做,就隻會弄壞自己,到無可挽救能地步。
還是說,讓人看起來覺得是魔法師,但其實是某種騙術?
“你們是什麼人!”
辛再次扔出質問——其中一人忽然將戴著白色麵具的臉轉向辛,並對他說道:
“我等乃。”
“……什麼?”
“即執行天意的使者。記住,阻擋我等去路者,形同對上天啐唾!”
“……!”
莫名其妙。
這些人——該不會打算說自己是“天使”吧?
這不就是在說:真的有神存在,並派遣弛的使徒來到了這個世界嗎?
“——可疑的家夥!”
辛一這麼斷定宣告,下一秒,他便從懷中抽出飛鏢,射了出去。
當然,對外行人而言,那些飛鏢的速度、角度都相當足以斃命——但即使是辛,也沒想過光靠那些飛鏢就能收拾掉他們。如他所料,那些飛鏢全都被疾奔的們擋飛,紮進了牆壁、天花板和地板——當然,這隻不過是辛在試他們身手罷了。
下一瞬間,辛從背後拔出了小機劍,拿在手上,朝最近的對手揮砍了過去。
一擊、兩擊、三擊。
鋼鐵互相撞擊的聲響,在通道裏來回蕩漾。
辛與侵入者們彼此都邊狂奔邊互擊,不曾停下腳步,然後他們就這樣子——
“——!”
突然間,約有二名昴星團六連星眾打算阻擋他們,摻和了進來。但辛與侵入者們撞飛了他們,並踢破謁見廳的大門,滾進當中。這扇大門又厚又重,本來光是開合便已相當困難。而今,這扇大門卻像破裂開來似地朝裏頭敞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