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卷 第5章 複活的儀式 RESURRECTION CEREMONY(1 / 3)

第五章 複活的儀式

RESURRECTION

CEREMONY

房間的空氣,冰冷得很詭異。

這並不是指氣溫很低……而是一點生活感也沒有。

凝滯的氣氛聚積於此,仿佛廢墟的內部。雖然置有可說是最起碼的家具等等,但那些家具幾乎沒有使用過的痕跡。

光看這個房內景象,應該會有很多人都不曉得:這正是分配給公主大人——哈爾特根公王兩名養女的房間。

伊琳娜和愛琳娜基本上都在史帝芬·哈爾特根公王的寢室就寢。

不過,她們仍另有專用的臥室……她們都是在臥室裏換裝,以及作所需的梳妝打扮。

而她們的臥室,即是這個房間。

雙胞胎養女大多時候都如影隨形地陪侍在哈爾特根公王的身邊,但想當然耳,有時候也會有其中一人,或者兩人一起離開他的身邊,回到這間房裏來。

伊琳娜和愛琳娜共同使用著同一間臥室。

“嗯……嗯嗯……?”

這間房間的周圍,既沒有本該守在此處的衛兵,甚至連打掃的侍女們,也不得進入她們的房間。這是因為公王的兩位公主們主張“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雖說是公王的女兒,但由於她們是來曆不明的養女,因此城堡裏的相關人員說服自己這樣想:“她們肯定是不習慣受到貴族公主般的對待”,借此製止自己再繼續刨根問底。

因為格蘭森城內的人們都知道:要是發生了什麼事,惹得她們不高興的話,腦袋很有可能就會真真正正地“搬家”了。

且說……

“……嗯……”

現在在房裏一邊從唇角發出某種苦惱的聲音——一邊脫著衣服的人,正是愛琳娜。可說是她另一半的伊琳娜並不在她的身邊。

愛琳娜脫成全裸之後——站在裝於牆上的穿衣鏡前。

還未完全發育成熟的白皙女孩,在鏡裏歪著頭:

“這邊果然也差不多該換了嗎……嗯……”

“換”。

這個詞所指的究竟是什麼呢?

現在的愛琳娜不著一縷,甚至連發飾之類的東西也沒穿戴在身上。

映照在鏡中的,確確實實就隻有愛琳娜本人而已——找不出半點能更換的東西。

“……?”

愛琳娜忽然轉頭望向背後。

她剛剛從鏡中好像看到她的背後——有什麼東西動了。

紫眸所注視的彼端,並沒有什麼會動的東西。

取而代之的是——

“………………”

凶器在下一秒像蛇一樣,迅速且巧妙地纏上了她白皙的喉嚨。

並不怎麼吃驚的愛琳娜,隻轉動了眼珠,看著在自己頸項上環了一圈的蛇咬劍劍鋒。

如鞭自由自在伸縮曲折的此劍,攀援著她的肩膀,延伸至她的斜後方。

“——若吵,人頭,落地。”

這句話沿著蛇咬劍,傳到了她的耳邊。

沒多久,握著蛇咬劍劍柄的少女,以及貌似其隨侍的長槍男子,慢慢地繞到愛琳娜麵前。

“……哎呀。”

愛琳娜眨了眨眼。

是“紅色”嘉依卡及其從者——使槍的傭兵大衛。

“喲,公主大人。”

大衛用非常粗魯的口氣說道:

“可不可以拜托你幫我們帶路一下啊?”

“帶路?”

紅色嘉依卡若有意為之,愛琳娜將會如其警告,在一瞬之間人頭落地。盡管愛琳娜對此心知肚明,但她依然沒有露出焦急或膽怯的神色。

對此,大衛有一瞬間露出了詫異的表情……不過,他似乎判斷現在不是在意這個的時候,於是又繼續說了下去:

“咱們的夥伴好像來你們這兒叨擾了。我們想帶她回去,但老實說,我們不曉得她身在哪裏呐。”

“哦……”

愛琳娜露出苦笑。

不隻格蘭森城,舉凡規模龐大的城堡,往往都會設置好幾個備用的設施——譬如,就算是牢房,也不會隻集中在一處,而是會分散至兩個以上的地方。

與其一間一間去找類似牢房的房間,還不如捉住很有可能知道會在哪兒的家夥,或把重要人物抓來當作人質,以提出交換的要求,還比較省時省力……大衛兩人應該是這麼想的吧。

他們在昨天的比試輸了。

傷口應該還沒痊愈才對。表麵上恫嚇著愛琳娜,但他們本身其實光隻是站著,就已經是勉勉強強了——這種狀態的可能性很高。

然而——

“順便把你們手上的賈茲皇帝‘遺體’所在位置也告訴我們,這樣我們會更高興喲。”

“真貪心呢。”

愛琳娜一臉愉悅地說道:

“不過,已經不可能囉。父親大人不留俘虜。擅闖者,一律當場死刑。”

“………”

男子眯起雙眼。

他沒有露出吃驚的模樣,果然是因為早已有心理準備了嗎?

不過——

“我不曉得你們那個夥伴究竟是怎樣的人,但是……”

愛琳娜微微轉動脖子,將視線投向紅色嘉依卡——然後吟唱般地如是說:

“都是你們害的,所以她才會一邊受苦,一邊死去了啊。拷問侵入者,大略問出其幕後關係,才是基本之事。因此,若是女人,會被士兵們沒完沒了地侵犯,最後燒臉,然後死刑;若是男人,便砍斷手腳,使其無法動彈,最後去勢,然後也還是死刑。”

“…………”

不管是紅色嘉依卡還是大衛,兩者都不發一語。

愛琳娜一邊微笑,一邊添了這麼一句:

“啊啊,真可憐呐。”

“——閉嘴!”

大衛呻吟般地說道:

“即使如此,在我們見到屍體以前,哪會相信你啊?”

“沒有屍體喲。全都捏爛打碎扔掉了。”

“…………”

就連紅色嘉依卡也不禁為之顫栗。她哆嗦的模樣,映入了愛琳娜的眼簾邊緣。

是出於恐懼?還是出於憤怒?無法區分。

“辛苦你們啦,你們的行動徒勞無功呢。”

愛琳娜對著紅色嘉依卡如此說道:

“打從一開始你們一起潛入就好了,這樣的話,就能一起受死了喲?”

“就跟你說‘閉嘴’了,你這個臭小鬼!”

大衛將手上的長槍對準愛琳娜的鼻尖,然後對她說:

“哪信得了你啊?我才不相信咧!”

“不然你想怎樣?”

“…………”

大衛啞口無言。

愛琳娜的話若真屬實,那麼他們甚至連同伴的屍體也無以確認了——大衛到底也明白這點巴。

“為了取得‘遺體’,你才這麼做的吧。”

愛琳娜說道:

“你為了你自個兒的事,而把其他人也卷進來了喲?”

“——那是……”

“嘉依卡,別聽她胡言亂語!”

大衛這麼說,但愛琳娜滿不在乎地逕自向紅色嘉依卡繼續說:

“你為了自己,而將其他人的性命用過就丟了呢。這就形同於是你殺了她啊。嗬嗬,但也沒關係啦——反正是其他人嘛。”

“…………”

紅色嘉依卡咬住下唇。

愛琳娜又繼續如連珠炮般地說著:

“不過,你的事情真的這麼有價值,甚至不惜濫用他人的性命嗎?說起來,你為什麼要收集‘遺體’呢?你憑什麼相信自己才是正確的、憑什麼相信自己就是‘嘉依卡’?並不是出於自己任性的自以為是,才害其他人毫無意義地死掉了——你能挺著胸膛這麼說嗎?”

“——我……”

“閉嘴!”

大衛用滲出怒氣的低沉嗓音這麼說:

“別喋喋不休地說那些無聊的話了。快告訴我們‘遺體’所在的位置!”

“哎呀,同伴的事情已經無所謂了嗎?”

“…………”

“也是呐。不忘掉的話,心情會受不了嘛?”

“真是個可恨的臭丫頭呐……”

對於愛琳娜滿是嘲弄的語氣,大衛臉紅脖子粗地如是回應。

這時——

“——到此為止。”

他們是什麼時候、從什麼地方,又是怎麼出現的呢?

數道人影豎立著,將男子、嘉依卡以及愛琳娜包圍了起來。

由於他們都蒙著麵,再加上全都穿著樸素的灰色裝束,因此就連是男是女也難以辨別。

接著——

“你們這些家夥……!”

“你也是嘉依卡嗎?”

其中唯獨有一名非常非常普通——他若走在格蘭森城周圍市街裏,混在人群雜畓之中的話,很有可能會讓人馬上看丟——全身打扮得如此毫無特征的男子。

清秀端正,卻缺乏特征……如此這般的長相。將長長的頭發綁束在後腦勺的發型,最令人印象深刻。但反過來說,他一旦連發型也改變了,那麼其他人會更難辨認出他的容貌。

辛·亞裘拉與昴星團六連星眾。

“……是這座城的亂破師嗎?”

大衛用有如野獸呻吟般的聲音問道。

“哎,是啊。”

辛點頭承認。

“我好像有看過你那張臉。是叫做大衛來著嗎?你是武鬥大會的參賽者吧?”

“…………”

“放開公主大人。如果照做的話,就姑且先聽聽你們有什麼話要說吧。”

“別開玩笑了!握有人質的是我們,你才該趕緊讓其他家夥退下,由你來為我們帶路!”

“……嗯哼。”

辛偏頭望向——尚被蛇咬劍環住脖子的愛琳娜,然後說道:

“這兩個人這樣說呢,公主大人?”

—下一瞬間。

……滋噗。

令人寒毛直豎的深沉悶聲響起——蛇咬劍的劍鋒劃開了愛琳娜的脖子。這並不是紅色嘉依卡幹的。而是愛琳娜把手放在蛇咬劍上,強硬地拉扯著,想要把蛇咬劍卸掉。

血珠紛飛。

似乎連頸動脈也被切斷了,大量的鮮血從愛琳娜的身體裏噴了出來。

“什……?你這家夥……!”

大衛——以及紅色嘉依卡不禁愕然。

在他們視線的彼端,愛琳娜頓失力氣,當場倒下……由於這個衝擊,原本勉勉強強與身體相連的頭部,離開了她的軀體,滾落下來。

見狀——

“哎呀,人質沒了呢。”

辛一臉平靜地宣告。

辛——望向房間深處,並如是問道:

“您之前說她和伊琳娜都差不多到了該換的時候,所以應該不要緊吧?”

“是啊,沒關係喲。”

與通往走廊的門扉不同,房裏還有——另外一扇門。

那扇門的構造毫不起眼,仿佛與牆壁融成了一體。門板敞開,有某種東西……有某人從凝聚著幽暗的深處,慢慢現出身影。

“————”

紅色嘉依卡驚愕地發出無聲的呐喊。

從門的另一頭——或許是因為雙腳不良於行,才坐在輪椅上——現出身影來的那個人,是一位臉孔神似嘉依卡的少女。而她理所當然似地擁有著紫色雙眸,以及銀色頭發。

她不是伊琳娜。

當然也不是愛琳娜。

恐怕又是另一位——“嘉依卡”。

“哎,隻是有點可惜呐,人偶壞掉了……”

那名“嘉依卡”隻穿著幾乎跟貼身內衣一樣單薄的黑色衣物,驅動著構造粗大得格外像機關的輪椅,漾起不明顯的微笑,然後說道:

“反正新人偶也到手了……最重要的是——辛你幫我把剩下的所有遺體都回收回來了,所以也已經不需要再繼續做這些麻煩的事了,對吧?”

坐在輪椅上的黑色嘉依卡這麼說完之後,將兩道與可愛笑容毫不相稱的冰冷視線——對準了身穿紅色衣物的“同類”。

——————————

在格蘭森城內,到處都存在著挑空的設計。

這——並不單單隻是為了裝潢。這種構造,讓防守的一方,能從上麵的樓層單方麵地攻擊侵入到城裏來的敵兵,在攻防上著實大有裨益。用弓箭或魔法,未了用煮沸的油或石頭等等,從城牆上對湧來的敵兵發動攻擊——這種應戰方法,可說是經典中的經典。而在格蘭森城裏,能讓人活用高低優勢的挑空結構隨處可見。因此,城堡內部也能進行前述那樣的攻擊。

當然,如果對戰時慢吞吞地貼在牆壁上移動,就隻有等著被瞄準的份兒了——不過,平時巡視的士兵也不多,隻要爬得夠快,反倒可以縮短需要移動的距離。

托魯和芙蕾多妮卡兩人,或攀牆,或往上麵的樓層拋丟繩子,在繩子勾穩後,沿著繩子攀爬,借此在城堡內快速移動。

“這時間……辛差不多已經把遺體拿回來了吧?”

托魯沿著繩子,一邊爬往挑空的樓層,一邊說道:

“如果公王陣營的嘉依卡,早已入手了比我們想像中還要多的‘遺體’,那麼——很有可能所有的‘遺體’都已經收集齊全了。”

“哎,是啊。”

如此隨聲附和的人,正是在一旁爬著牆的芙蕾多妮卡。她現在基本上是少女的形態——但長在她手上的爪子,正深深嵌在牆壁上。

“不過,有必要把真品全都交出去嗎?”

芙蕾多妮卡這句問的是“托魯把遺體真品的所在位置和陷阱的解除方法特地寫在紙上,交給了辛”這件事。

“嘉依卡們——至少‘白色’和‘紅色’都很執著於集全所有的‘遺體’呐。如果公王身旁的雙胞胎也抱著同樣的心思,那麼她們一旦入手,肯定會把‘遺體’收藏在同一個地方吧。到時就一口氣全部搶過來。而且,我不清楚那對雙胞胎和哈爾特根公王的個性如何,如果東西被他們一眼看穿是假貨的話,他們很有可能會勃然大怒,動手殺死嘉依卡和阿卡莉。”

“…………”

芙蕾多妮卡歪頭納悶了好一會兒,然後凝視著托魯:

“嘉依卡和阿卡莉,或許都已經被殺死了啊?”

“…………”

確實有這個可能性存在。

托魯一刹那思索著該如何答複她是好,最終他短短地歎了一聲,如此回應:

“所以呢?”

“托魯戰鬥的理由,在那個時間點就消失不見啦——就跟多明妮卡一樣。”

芙蕾多妮卡的語氣裏,毫無一絲感慨之色。

不過,正因如此,她的話語現在正從完全的第三者立場,冷靜地敦促著托魯思考。

“到頭來……”

托魯露出微微苦笑,然後說道:

“不隻亂破師,但凡人類,不管到哪裏去,都無法‘隻’為別人作戰呐。”

“是這樣嗎?”

“是啊。即便我為了嘉依卡喪失性命,但那畢竟是我自己所選擇的活法,也是我自己所尋求的死法。所以,那並不是嘉依卡‘害的’,對吧?”

“…………”

芙蕾多妮卡一臉不明所以地歪頭納悶。

托魯對著這樣子的她——繼續說道:

“我自始至終都是為了自己而活,為了自己而死,僅此而已。假設——即便嘉依卡已經死了、阿卡莉已經被殺了,我仍會將此視為事實,並在接受這個現實之後吊唁她們,以滿足我自己。並不是因為有人教育我應該要那樣做,而是我自己想要那麼做。僅僅如此而已。”

“……雖然我聽不太懂……”

芙蕾多妮卡開口說:

“但結果——對托魯而言,不管是嘉依卡的性命,還是嘉依卡的目的,都不是你最重要的事情?你自己的想望,才是最重要的事嗎?”

“就是那樣呐。”

托魯幹脆地點頭承認。

要對白色嘉依卡見死不救,然後完成收集“遺體”的目標嗎?

還是要放棄完成目標,救白色嘉依卡救到底呢?

若以亂破師的身份而言,他應當采取前者才對。

不過,在托魯的心中,有另一個自己正在高唱著不同的意見。

(話說回來,我當初為什麼會選擇跟隨白色嘉依卡呢……)

當初自己究竟為什麼渴求戰亂呢?

當初自己究竟為什麼——明知不適合,卻又堅持要當一個亂破師呢?

那是……

“不管是‘遺體’還是白色嘉依卡,都不是優不優先的問題。”

托魯一派輕鬆地這麼說。

以亂破師的立場,思考正確的選擇——這件事情本身,之前一直束縛著自己。

以亂破師的立場而言是正確的,卻不代表做了那個選擇就一定不會後悔。狀況往往千變萬化,對亂破師而言,應該也會有打不破的局麵吧。

亂破師講求合理性。

身為一名亂破師,任誰都會像某種機關一樣,導出每個人都能算出來的結論,然後僅僅遵從那個結論罷了。正因為講求合理,故從合理性導出來的結論,僅僅是正確而已,並不能保證就是最好的結論。

在合理地思考過後卻無計可施時,亂破師就什麼也做不了了。

甚至連碰碰運氣、賭個危險的一把也無法做到。

“我要救嘉依卡。而遺體也——雖然一度交給了那些家夥,但我會全部回收回來。”

托魯露出微微苦笑,如此說道。

“……這樣啊?這樣就行了啊?”

芙蕾多妮卡輕輕點頭。

像是在確認著她自己是否認同。

接著——

“那麼,我也要照我想做的那樣去做,可以嗎?”

芙蕾多妮卡向托魯這樣詢問。

托魯總覺得她這語調跟平時不太一樣,於是皺起眉頭。

“……具體而言是……?”

“正如我一開始所說的那樣啊。”

芙蕾多妮卡倏地將身子靠了過來。

正沿著繩子攀爬牆壁的托魯,反射性地想要維持與她之間的距離——卻辦不到。芙蕾多妮卡就這樣子牢牢地抱住了托魯的背部。

“你說的‘一開始’是指——”

“像這樣子。”

她喃喃自語般的話語——才剛說完的下一瞬間。

“————”

尖牙深深刺入脖頸的劇痛,令托魯忍不住放開了手上的繩子。

“嗚啊!”

托魯束手無策地掉落到地麵。

他全身摔在地上,泛起陣陣痛楚。

與此同時,托魯感覺到——量多到足以致命的鮮血,從那道被芙蕾多妮卡撕咬的傷口流了出來。

完全出乎意料。

沒想到在這緊要關頭,芙蕾多妮卡竟然—

“你這……家夥……?”

“我也要照我想做的那樣去做喔?”

芙蕾多妮卡一這麼說完——便又重新咬上仰倒在地的托魯的咽喉,咬下了他喉嚨的肉。

——————————

格蘭森城的最深處——謁見廳。

在確認托魯兩人敗北之後,史帝芬·哈爾特根公王與伊琳娜、愛琳娜便離開了此處。

由六連星眾帶入此處,剛好像是與他們三人交替的來者——

“——‘紅色’。”

阿卡莉喃喃低語。

“…………”

正如阿卡莉所言,此時戴著手銬腳鏢、走進謁見廳裏的來者,是紅色嘉依卡、使槍的大衛,以及女魔法師賽爾瑪……簡言之,即紅色嘉依卡一行人。看來他們似乎也和白色嘉依卡、基烈特隊隊員一樣,在潛入城堡之後被捉了起來。

紅色嘉依卡也被迫坐在白色嘉依卡等人的身旁。

不過——公王他們似乎已經沒有打算要讓他們繼續觀看武鬥大會的比試了。

用來焚煙的火爐已經被撤走了。在嘉依卡等人的麵前,是一整片寬廣遼闊的地板。

公王等人最想讓他們看的,終究隻是白色嘉依卡和基烈特隊的“相關人員”在苦戰惡鬥——不,是受傷倒下的景況吧。然後還故意說些嘲弄般的話語,這應該也是打算要看他們痛苦的模樣,借此幸災樂禍吧?

這時——

“————”

不隻嘉依卡,就連基烈特隊的隊員們也全都倒抽了一口氣。

因為六連星眾接著運入了——“那些東西”。

十具又黑又大的箱子。

亦即……

“……棺材。”

白色嘉依卡睜圓雙眼,喁喁細語。

她自己原本背著的棺材,也被他們沒收,排列於其中。

除此之外,也另有她似曾相見的棺材——“紅色”之前隨身攜帶的那個。每一具棺材都很相似,但構造樣式都有一點點的不一樣。棺材共有十具。換言之,這意謂著:除了伊琳娜與愛琳娜、“白色”與“紅色”以外,還有六名嘉依卡在哈爾特根公王的身邊。

像是在證明此事似地……

“…………”

五名少女從王座後麵出現了。

卻不見伊琳娜與愛琳娜的身影。

她們五個人全都是銀發紫眸——擁有著合乎“嘉依卡”的特征。不過,除此之外,她們一個個全都相同的特征是——麵無表情,眼神空洞。她們既不說話,也不做出任何舉動。從她們排列並立的身姿,完全感受不到半點生機。

這模樣,簡直就像是……

“——提線人偶。”

如是嘟噥低語的人,正是基烈特隊的機工師芷依塔。

“跟我在那座航天要塞裏看到的一樣……透過通訊係魔法,讓對方意識朦朧,借此支配對方……”

“是啊,沒錯。”

像在支持芷依塔想法的這道聲音,從王座的另一頭傳了過來。

接在五名“嘉依卡”之後,重新在該處現出身影的人,正是王座的主人史帝芬·哈爾特根——另外還跟著一名坐在輪椅上的半裸少女。她既非伊琳娜,亦非愛琳娜。

紫眸與銀發。

也就是說,這名少女也是“嘉依卡”囉?

然而……

“支配他人很難。但是,比起其他人,同是‘嘉依卡’的話,能更加輕易地支配喲。我實際試過之後,才發現了這件事呢。”

“是因為基底已經平整完畢了嗎。”

——一名禿頭男子喃喃說道。

嘉依卡她們確實曾聽芷依塔喚他為馬特烏斯或卡拉威,似乎是基烈特隊的魔法師。之前曾有魔法師操縱奇眼鳥襲擊嘉依卡一行人——那個魔法師,恐怕就是這名男子吧。

這也就是說:他相當擅於通訊係、將他人化為傀儡的魔法。

“畢竟所有的‘嘉依卡’,原本其實是毫無關係的人,然後就像被創造出來的‘麵具’一樣……”

“——!”

聞言,“白色”與“紅色”——兩名嘉依卡愕然回頭。

“這是怎麼回事?”

大衛代替茫然的兩人如此問道。

“這世上原本就沒有‘嘉依卡’這個人類存在。不,或許有其原型存在也說不定……但現今存在的‘嘉依卡’,大多是隻有人格被移植到毫無關係的人類身上,人為創造出來的存在。”

馬特烏斯以低沉冰冷的聲音說著,像是在宣讀單純的事實記載一樣。

“…………”

兩名嘉依卡兀自茫然。

然而,坐在輪椅上的少女——她既非伊琳娜,亦非愛琳娜,但為了方便起見,就照她如貼身內衣般的衣服顏色,權且稱之為“黑色”——卻泰然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