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眸中隱秘地笑著,似是早已預料他會問她,隻模棱兩可地回道:“當日去太清湖的還有皇姐,蘇大人何以認為是本宮?”
蘇允沉默了,心中難以確定,那張驚人的容貌在他的記憶中依舊鮮明生動。
那年,東帝設宴,年少驚才的他因高中狀元被東帝賞識,引來同僚的嫉恨,中途接機出來透氣的他被人推下太清湖,被正巧在那玩耍的女孩兒救起,當時他因為驚豔於女孩兒隻小小年紀便有這般不俗的容貌,一時以為是洛神下飯,以致於忘了問她的名字。
後來,他托宮中的宮人打聽到,那日去太清湖的隻有兩位公主。許多年過去了,容貌雖有些變化,但也不會變化太大。
蘇允心中自嘲一笑,他竟糊塗如此,居然懷疑起她就是那個女孩兒。
東惜若容貌平庸,怎會是當年那個羞怯的小姑娘。
“是下官唐突了。”
“蘇大人能如此想便好,否則怎麼對得起皇姐對你的深情。”東惜若忽然輕歎,“蘇大人對皇姐的情深堅如磐石,本宮既豔羨又感慨。”
她朝他定定地看過來,眸光慵懶,“蘇大人可還記得方才本宮說的話?蘇大人所愛所選,在你下了第一顆棋的時候,就已成定局。這段時日蘇大人所作所為本宮心如明鏡,你也別假惺惺地同本宮君臣客套了,著實讓本宮厭惡至極。倘若蘇大人再苦苦相逼,他日本宮掌權之時,便是你們二人黃泉相見之日!”
如此犀利的話,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令蘇允駭然。他未曾料到,她竟然當眾戳破,將明爭暗鬥放於台麵上。
蘇允原本溫和的雙眸漸漸染上了一層寒霜,沉聲問道:“長公主殿下已是高高在上無人可及,為何要將嫆兒受辱一事散播於宮中,還百般詆毀她?”
東惜若忽然譏誚地輕笑出聲,笑罷才幽幽道:“蘇允啊蘇允,妄你為滄瀾四公子之一,卻深陷女兒情長不辨是非,為了東音嫆,你倒是能忍氣吞聲委曲求全。本宮倒是要看看,她那樣的女人到底能令你長情多久!”
她靜靜站在那裏,宮燈明滅,那雙眸子仿佛蒙了一層瑩亮的琉璃光澤,如同月光一樣能奪人心魄,仿佛被震懾,蘇允竟久久無法言語。
“蘇允,這世上,最易變的,便是人心。”
說罷,東惜若轉身,裙裾曳地,遙遙離去。
蘇允目光緊緊盯著漸行漸遠的嬌小身影,心中又湧上陣陣難以名狀的情緒,那種拒人千裏之外的氣息令他忍不住想牢牢握住,卻又無法靠近。
然而,一想起嫆兒的艱難處境與淒苦遭遇,他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劃了數刀,突突地疼得厲害。嫆兒因為他被侮辱,他若不為嫆兒創造一個新的天地,豈能對得住她?
蘇允定了定神,煩亂的心一下清冷,待再也看不見前麵的嬌影,才邁開步子迅速回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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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已至中天,出了興慶殿的宮門,穿過數道雕梁畫棟的長廊,便到了禦花園。
禦花園中開滿了無數西府海棠,花姿明媚動人,楚楚有致,簇擁如錦,朦朧的月色如煙一般拂過來,花上似是浮著淡淡的血色一樣的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