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心中隱約覺得那是一個絕美而易破碎的夢,卻仍舊義無反顧。
然而浮生百世,滄海桑田。此刻夢醒,她該看到那樣一雙溫柔的眼底下,數不盡的灰暗和冷血。
“知道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是什麼嗎?”
“嗯?”
鳳傾玥半闔著眸子,唇邊溢出幾分笑意,擱在她脖子上的匕首沒有移動分毫,握著匕首的手也沉而穩。明明是一隻柔弱堪比女子的手,然而卻讓人覺得那隻手可以頂起一片天,可以翻到這江山天下,指點乾坤。
“當年在翠微山,初遇你的時候,不該救你。我應該,直接殺了你。”
秋明月的聲音很輕,沒有絲毫的殺意。然而卻沒有人懷疑她話中的真實性。鳳傾玥還是笑,眼角甚至微微上翹,似乎特別愉悅。
“嗯,我猜也是如此。”
到得此刻,所有的震驚疑惑都化為了此刻的沉默聆聽。
照壁上夜明珠光輝瑩潤,白玉瓷花瓶中花香四溢,寂滅了這一刻的灰暗和沉默,帶來隱隱似悵然又似無奈的歎息。
“那你可知我此生最後悔的是什麼?”
鳳傾玥不看秋明月,目光遙遙看向某一個點,又似乎飄忽不定。這大殿人跡寥寥,無人可在他目光沉澱凝固,直直刻入心底。
秋明月譏誚,“堂堂天下第一公子,享譽天下人尊崇愛戴,你也有後悔的時候嗎?”
鳳傾玥垂眉斂目,半晌自嘲一笑。
“第一……公子!”
他終於抬眸,注視著身側的女子。她目光看在遠方,寧靜而淡漠。恍惚間他想起了那年初遇,他重傷倒在地上,神智卻是清醒的。清醒到,他可以清楚的聽出風聲是從哪個方向刮來,清醒到他即便渾身是血卻也可以從那熏天的血腥之中察覺到隱隱的香氣。
香氣?
對,就是香。
淡淡的,卻清幽而醉人。
彼時三月初,山花爛漫,入目便是花海徜徉。然而他卻依舊能夠辨別,那一絲獨特的香不是周圍任何花種散發出來的。
他逼著眼睛,努力輕嗅。覺得那香氣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很淡,他卻覺得濃而烈。像幽幽的曇香,又似在那香氣中看見了灼烈而豔麗的日光。
然後他就聽見一個疑惑略顯稚嫩卻又清雅沉穩的聲音。
“死了嗎?”
他渾身一震,猛然睜開眼睛。大抵是他受傷太重,或者是一直緊繃的神經被你醉人的香迷醉微微鬆散,此刻再凝聚已是枉然。以至於他睜開眼睛的刹那,頓時有些頭暈目眩之感。即便是如此,他手中的暗器卻已然悄然緊握,正準備一擊殺了這個不知道從哪兒跳出來的少女。
然而下一刻,她卻突然湊近,似有些驚異道:“傷得這麼重還沒死,你的命夠大的。”
他聽著,正欲發射的暗器突然就收住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隻是覺得好笑。這個少女似乎隻有十一二歲,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剛才命懸一線?大白天的,在這鮮有人煙的山上,還是一個受傷慘重麵帶黑巾的神秘人。她就不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