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忽然一痛。
她彎著身,落下的發絲遮擋了她捂著胸口的手。同時,遮沒了她煞白如雪的臉色。和,眼底淒楚的痛和不甘的怨。
燕居被她那聲似嘲非嘲似譏非譏又似帶著三分痛三分漠然四分漠然的‘外祖母’叫得心神震動,有片刻的迷茫。多少年的堅持和忍辱,多少年的算計和籌謀,多少個無盡無知的****夜夜,多少劍光如虹,多少殘陽如血……記不清有多少年,正如同她在昭陽殿對秋明月,已經記不得自己如今年歲何幾。
咱那樣茫茫鐵血的仇恨裏,她的一生早已被那些鮮血和祖輩殷切不甘而死的目光烙上了陰影,也早就注定了她的使命。
那些時光,那些年少時的青春萌動,那些少女的輕顰淺笑,那些纏繞在流光旖旎的醉眼迷蒙,和糾纏的發、相執的手尖。不過都是鏡花水月的風景,從指尖悄然劃過,在消散於指縫的風中,最後蕩然無存。
這便是她的一生。
在此之前,她從未覺得自己做錯。然而此刻,看著少女那樣寧靜譏嘲又略帶幾分疼痛的目光,她忽然便覺得心口一滯。
或許是骨血相連,也或許這許多年那些被她以堅強刻意偽裝的城牆下如水的脆弱被那樣的目光觸動,一碎即化。
眼角不知為何有些幹澀,那些一個人背負的仇,那些內心裏最溫柔的算計,那些不可訴說的心事。和那些……隱藏在滔天仇恨裏,森然見骨又和煦如風的……似水柔情。
她閉上眼,下意識伸手想要去拍秋明月的肩。這個她在這世上唯一骨血相連的親人,她拋棄她十多年,又算計十多年的,無辜的……外孫女。
然而剛一伸出手就發現了不對。
她在顫抖,她在哭泣。
燕居霍然抬頭,看見身側少女弓著身,一隻手扶著車璧,骨節森森泛白。垂下的發絲遮沒了她的容顏,然而隱約可見有淚痕斑斑,悄然落下,滑落了嬌豔如花的臉龐,留下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她忽然感到窒息,這一刻所有的言語都化為了沉默。
良久,她收回手,低頭垂眼,徐徐吐出一口氣。
“恨吧,你該恨我的。”
秋明月微微側頭,發生沾著淚水貼在臉上,露出的眼睛黑白分明,如明鏡深淵。她忽然笑了,坐正身子,聲音淺淡如水。
“給我講講我娘的事吧。”
燕居有些怔忡。
秋明月向後看了看,眼神有些發怔。
“我想知道她是怎樣一個人?”
“她……”
或許是多年算計在這一刻終於得到安慰,也或許是闊比多年的祖孫在這一刻終於坦誠相見。燕居竟然少見的沒有再露出冷漠和森然的表情,也不見昔日的逼迫和淩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