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那是由經文鋪就的道路，曲折蜿蜒，一直延伸到遠處，盡頭是白色的一團——光明。跑在最前麵的是張子清，跟在後麵的是陸暝，他一直緊緊抓著唐瑾的手，好像一旦鬆開，就再也抓不住了似的。
但那隻手卻漸漸變得冰冷沉重。
“唐瑾。”
“我跑不動了。”
這分明是唐瑾的聲音，來源卻不是身後，而是路的另一端，那樣遙遠——心中忽然有個聲音告訴陸暝：不能回頭。
“你，你抓住我，別鬆手！”
“我跑不動了。”
那聲音變得愈發遙遠，幾乎就要聽不清，那一刻，陸暝很想回頭看個清楚——不，他不能回頭。
出口就在前麵不遠的地方，那團白色的光亮正逐漸變大。
“就快到了！你堅持一下！”
“我跑不動……陸暝，你還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陸暝的腳步驟然停住，他不敢回頭，他不知道身後的唐瑾究竟是什麼模樣，他也不敢想。
“我，我有個秘密，等我們出去了就告訴你。”
路上金色的經文用肉眼無法辨別的速度飛速旋轉，身後有鬼怪驚恐的叫喊聲，這條路對他們來說是瀕臨死亡的絕境。
陸暝緊緊皺著眉頭，左手更加用力地抓住那隻冰冷的手，“你要是鬆手，可就要變成肥豬肘子了！”
那是一條漫長的道路，在唐瑾的眼裏。他的左眼如同火燒一般的痛楚逐漸蔓延到全身，像是在烈火中炙烤，隨時可能化為灰燼。
如果有一天他死了，這隻鬼眼是不是也會幻化成魔？
還是說，即便等不到他死去的那天，這隻鬼眼隨時可能將他吞噬——世界上就再也不會有唐瑾這個人。
他也許應該像那位升眾法師一樣，遁入空門，潛心修佛，以圖用佛法鎮壓邪氣……
但是。
但是他太累了。
“唐瑾……”
“我跑不動了……”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愈發沉重，眼前是陸暝模糊的背影——他的背影漸漸遠了，這下真的要送命了。
左眼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身後是怪物撕心裂肺一般的吼叫，鋪起這條路的是鎮邪的經文，在這裏，他同那隻怪物一樣。
一樣是要被除滅的對象。
“陸暝，你還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陸暝的聲音變得格外遙遠，幾乎聽不清楚，他說，我有個秘密，等我們出去，就告訴你……
誰稀罕你的秘密，唐瑾在心裏這樣想，卻不自覺地開始微笑，誰沒有秘密，我的秘密卻要帶到另一個世界去了。
唐瑾想著這些，右手漸漸鬆開……
“你要是鬆手，可就變成肥豬肘子了！”
我才不要！
唐瑾用力邁開步子，腳下卻忽地一個趔趄，他抬起頭——天亮了，夢醒了，陽光灑在【怪談社】雜亂的活動室裏，他身邊的人伏在凳子上，他們的手緊緊地攥在一起。
啊——果然還活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