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前一回,因林海夫妻因幼子落水一事徒生不睦,教主疑心賈氏因怨生變,對己不利,因而便借晨昏定省之名來見賈氏。
說來教主如今所住的院子與正房並不遠,轉過角門,經抄手遊廊走過穿堂,再過三間小廳,廳後麵便是正房大院了。
教主抬頭望去,隻見五間上房皆是雕梁畫棟,兩邊穿山遊廊、廂房,掛著各色鸚鵡、畫眉等鳥雀。台磯之上,坐著幾個穿紅著綠的丫頭,一見他們來了,便忙都笑迎上來,說,“剛剛我們都還念叨可得有幾日見不著這金童子了呢。可巧就來了。”又問後麵跟著的春綺、夏韻等人,“你們可是吃了雄心豹子膽,怎麼就敢給抱出來了?昨兒……”還待往下說,早有機靈的攔住,“可巧太太剛剛還念叨呢,快進去吧,院子裏風大。”
這裏春綺心知其話中之意,於是一麵從媳婦手裏抱過教主,一麵笑著說道,“我們哪裏擰得過這小祖宗,不過是讓我們往東便往東,讓我們往西便往西罷了。剛就隻為個帽子,我們不過略勸了幾句就煩了。不過,隻俗話說‘三歲看老’,別看咱們哥兒這樣,可卻是極知冷知熱、極孝順的。今兒早上秦嬤嬤來傳太太的話,也不知怎麼的,外麵說話就讓他在屋裏聽見了,玩也不玩了,一大碗苦藥湯子自己端起來就喝,然後便非要過來看太太,可是招人疼。”
正說著這話,便見一個年紀稍大的丫頭從裏麵出來,打著簾子笑道,“還不快進去,卻隻顧著說話。仔細一會兒又讓明哥兒著了風,太太才正要罰你們呢。”
春綺聞言便不再往下說,道了謝,便一個人跟在那丫頭身後抱了教主進去;夏韻領著一幹媳婦小丫頭子們便在廊下等著,和太太房裏的一眾丫頭們說笑。
且說教主方一進屋,便覺一股藥味迎麵撲來,細品其香,似是健脾調肝補心力的方子。賈氏此刻正倚著個大紅的鎖子錦引枕歪著,麵色蒼白、釵軃鬢鬆,看來倒真是一副病容。
在她身旁還坐著一個小小的女孩子,教主度其穿戴,便知是那嫡女黛玉了。此時這黛玉雖身量未足,然而教主細觀其貌,倒也極肖似其母,五官清麗,姿色不俗,隻可惜身有不足之症,單隻是坐著便淚光點點、嬌喘微微,果然非福厚之人。
這裏賈氏原與黛玉正說著什麼,一見教主進門,忙支應起身,也不叫行禮,吩咐身旁一個丫頭過去接過幼子抱到炕上,摟著笑道,“我們雖是詩禮人家,從小兒便使人教導了你這些為人子女的規矩,可也沒讓你這時候還要守著這些,自己還沒大好,跑來做什麼,是能為我端湯還是遞藥?——可是個笨的!虧我還一早就讓人去告訴你不要來了,可著了風沒有?”
春綺在一旁答道,“出來時圍了鬥篷,今兒日頭也好,一路都著人抱著,並沒敢讓落地兒的。”
賈氏於是又問教主早飯吃的好不好,奶粥好不好喝等語,教主一麵奶聲奶氣的答了,一麵借著近身的機會暗暗查探賈氏經脈。不一時,一個身穿青緞背心相貌伶俐的丫頭端來幾樣精細點心,賈氏便□□綺撿他平日愛吃的點心喂他,自己亦撿了幾樣容易克化的慢慢吃著。隻黛玉坐著不動,卻不碰這些,賈氏也不單獨使人喂她。
可說這裏教主探查經脈,原還看不出什麼,見此情境,不禁卻又起了疑心,因將麵前碟子向前一推,說道,“姐姐不吃麼?姐姐不吃,明兒也不吃了。”說著,更將春綺手中已經夾起的點心也一並打在了地上,又要去推小幾上的盤子,嚇得眾人忙一擁上來護住。
賈氏見他又要鬧,急得連忙又摟在懷裏,笑道,“你姐姐什麼時候吃過這些東西!今兒個這是從哪兒學了這些‘孝悌仁義’?往日見了點心,隻恨不得全把了去,今兒倒想起姐姐來了!”一麵說,一麵又命人重新換上瑪瑙碟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