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厲英良其實是多慮了。
沈之恒今夜忙得很,完全沒有可能去拜訪厲英良,因為司徒威廉半夜登門,殺了個回馬槍。
他輕車熟路地進了門,在客廳裏瞧見了米蘭,米蘭獨自站著,正在低頭看膝蓋上的傷,而就在他和米蘭打過照麵之後,沈之恒也進了來,手裏拿著一瓶藥水。
司徒威廉暫且不理沈之恒,先去質問米蘭:“米蘭,你行,我救了你的命,你不報恩,反倒打我的女朋友。”
米蘭垂了頭,顯然也是很心虛:“對不起。”
沈之恒這時走過來,把那瓶藥水遞給了她,又做了個手勢,讓她出了去。等她低頭走了,他才轉向司徒威廉:“你怎麼來了?取本票?”
司徒威廉指了指他的鼻尖:“沈之恒,你也是個好樣的,下死手打你的親弟弟。”
沈之恒剛洗了把臉,但還沒來得及更衣,所以襯衫領子上還印著血點子。轉身走到沙發前坐下了,他說道:“我不承認你是我的弟弟。”
“你找了我那麼多年,現在又不要我了?”
沈之恒抬眼注視了他:“原來你也知道,我找了你那麼多年。”
司徒威廉“嗨”了一聲,提高了音量:“你別沒完沒了!”
沈之恒移開目光,嗤笑了一聲。
司徒威廉皺了眉頭瞪他,心裏也有些膩歪。他這哥哥自視太高,總以為自己本應是個人中龍鳳,然而命運不濟,活活被“吸血鬼”三個字玷汙了。其實依他看來,這哥哥也就是那麼回事,基本等於一名有錢的怨夫,他若是還有更好的兄弟——或者奴仆——可以依靠,也不會厚著臉皮幾次三番的來哄他。
他是背著個帆布挎包來的,這時把手伸進挎包裏,他取出了一隻大玻璃瓶,緩緩遞向了沈之恒。玻璃瓶裏蕩漾著黑紅色的血漿,讓沈之恒的眼睛一亮,目光瞬間就黏在了那玻璃瓶上。
司徒威廉心中暗笑,語氣卻是誠懇:“送你的,不要錢,隻想求你幫我個忙,當然,幫不幫都隨你,我不勉強。”
沈之恒有點惱火,不是惱司徒威廉,是惱自己。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像隻動物了,生命中最要緊的事情就是吃。眼前這瓶血漿讓他口水洶湧,他竟然要專門分神去閉緊自己的嘴,免得口水順著嘴角流下來。
這個沒出息的樣子!
他想一腳把司徒威廉踢出去,然而事實上他開了口,發出了含糊的聲音:“說。”
“你把厲英良放了好不好?你別瞞我,靜雪脾氣雖然大,但不是糊塗蟲,她肯找上你,必是有證據,我猜,厲英良是不是被你關在了碼頭那片空倉庫裏?其實你對厲英良是殺是剮,我都是舉雙手讚成的,畢竟他也綁過我的票。可靜雪對他實在是太上心了,如果再找不到他,她可能就要愛上他了。”
沈之恒咽了口唾沫:“這是什麼邏輯?”
司徒威廉笑了:“我說,你是不是活了這麼多年,從來沒談過戀愛?”
沈之恒不回答。
“厲英良如果一直太平無事,那靜雪不會知道自己有多在意他,不知道,也就不動心。可厲英良現在失蹤了,靜雪天天惦記著他,時間一長,她就會發現自己對他的感情。她是敢愛敢恨的性子,一旦發現了,少不得就要為了厲英良尋死覓活,像我這樣的愛慕者,就要徹底出局了。”
“那你這不是在自欺欺人?”
“沒關係的,我不在乎。”
沈之恒忽然一笑:“有個更簡便的法子,你把她也變成吸血鬼,她自然就離不得你了。你不是一直想讓我做你的奴仆嗎?金二小姐如花似玉,是你心上的人,有她伺候你一生一世,你也就不必再糾纏我了。”
“我就說你沒談過戀愛,你果然真是個雛兒。我隻是愛她而已,你怎麼還扯上一生一世了?”
沈之恒向他一抬眉毛,做了個驚訝表情。
司徒威廉感覺沈之恒的思想簡直是荒謬:“我有愛她的時候,將來自然也有不愛她的時候,若是不愛了,還讓我和她朝夕相處,豈不是我也不自在,她也不自在?那不成害人害己了?這樣的缺德事我不幹。”
沈之恒說道:“我還以為你是真愛上了她……”
“你還是不懂。我確實是真愛上了她。真的愛情,發乎心靈,有來曆,有去路,有生發,有成長,有凋零,有結束。並非一生一世廝守到底才叫真愛,從心所欲,以誠相待,才是真愛。愛情,不是以時間來衡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