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一位女士撥通我的心理谘詢專線,開始了這樣的交流:“我是個職業女性,目前在局機關工作。大學畢業後,原本在一家企業,這是一家國有企業。是幾年前主管局抽調到這裏的。當時說以後要把我從企業轉為行政編製。現在已經去了好幾年了,一直沒有轉為行政編製。眼看,機關就要機構改革,要分流人員。我不在行政編製,估計在這裏繼續呆下去的可能性很小,還要重新回企業。我回去怎麼辦?在這裏反正我一點不開心,我不想在這裏幹了,我想走。”
“去哪裏?”我問。
“去美國。”女士的回答讓我頗感意外,“是這樣的。我一個去了美國的朋友,給我打來電話。她說你不開心就來美國吧。可我已經工作快20年了。如果一走,這裏的工作也就沒有了。我就為此猶豫不決。您說我該不該去美國?”
心理谘詢師忌諱替別人拿主意。於是,我把問題推回去:“你自己怎麼想?”
“我在這裏不開心,我想走。”女士說,“雖然辦起來有難度,不過也能辦成。我們這裏好多人都通過勞務輸出去美國了。”
別人往往會成為自己的參照,從眾心理常常是人們行為的一個心理動因,人們往往傾向於讓自己的行為與眾人趨於一致。但是,從眾心弁下的選擇往往未必適合自己,盲從別人更會迷失了自己。於是,我試著引導她進行獨立思考:
“作為一個普通工人,他們去了美國又會怎樣呢?會生活的很好?”
“他們都比較年輕,去了那裏,就是打工唄,反正都能生存吧。”
“你朋友的情況怎樣?”
“她也比我年輕,結婚幾年後又離婚了。獨身一人的她兩年前下崗了。沒有了工作怎麼辦?就去了那裏打工了。在那裏也不是那麼穩定,開過餐館,理發……”
“你是說,她離婚後就是獨身一人,而且是沒有了工作才去的?”
“對。”
“那麼你的情況又怎樣呢?”
“我有家庭,有丈夫,有孩子……”
“你還有工作。”我接過話頭說,“這就是說,你們的情況大不一樣,是嗎?她獨身一人,沒有牽掛,可以四海為家,而且沒有了工作,還比你年輕。你呢?且不說你年齡比他們大,而且你有丈夫,有孩子,有家,更重要的是你有現成的工作。一個中年女人,拋家舍業,遠渡重洋,去異國他鄉,又不是去當大老板,不是去當貴賓,到底為的是什麼?莫非就是過一把給老外打工的癮?你這邊到底有丈夫有孩子有家,即使有什麼不開心,到底還可以和家人溝通,還有一個可以訴苦的地方,有一個心靈的寄所。到了那邊,你孤身一人,如果再不開心起來又將如何呢?馬老師很讚賞求新求變的心弁,這種心弁說明人有活力。但是,你終歸是40左右的女性了,可以說人到中年了,是嗎?”
“對……”隨後,電話那端沉默良久。我知道女士開始了獨立而冷靜的思考。
其實,我知道我所說的是人人都懂的道理。同時,我也知道女士自己又確實沒有想到這些。為什麼呢?一定是她的心很亂,陷入了情緒化心弁之中。情緒化心弁之下,人好像變得‘弱智’,思維是混亂的,是缺乏理性的,甚至理性一片空白,行為決定完全被情緒所左右。那麼,她為什麼陷入情緒化心弁呢?雖然由前麵的溝通我已經有所推測,還是需要進一步印證。於是,我交流了上麵的意思之後說:“究竟為什麼萌生了去國外的想法?”
“當時我沒想那麼多。”女士說,“我就是想換個環境,我不想在這裏的企業幹了,我覺得在機關幹了幾年又回到企業,心裏很不是滋味。”
在開始的敘述中,從她不經意間的強調行政編製,強調國有企業,已經流露了她很在乎名份的心弁,現在又得到了證實。於是,我說:“這就是你的不開心,是嗎?你的意思是說,你很在乎在局機關工作的名份,你感到回到企業很丟麵子?就是說,你想去國外僅僅是為了麵子,為了名份。是嗎?”
女士承認說:“您算點到了我的病根了。”
“在乎名份,在乎麵子,其實這也是人之常情。”我說,“問題是我們不能不考慮現實性。以你的情況,孤身一人拋家舍業去異國他鄉,這與換個工作單位到底有很大的不同,自己不難想像會有多大難處。究竟有什麼值得讓自己拋家舍業的?換來的東西到底值不值?不要說隻是工作變化,即使是飯碗砸了,也未必到了拋家舍業去國外謀生的份兒。好端端一個家,忽然之間,去了國外,到底是為了什麼,還不是就為了掙一碗飯錢?這,又有什麼麵子和名份?”
“看來,有時人真是犯糊塗,我怎麼沒有想到這些……”女士不好意思地笑了。
“看來,情緒化心弁真不是個好東西,它會把人帶進一個迷魂陣。”我也笑了,“如果能夠扔掉情緒化心弁,讓自己冷靜下來,理性地來看看自己的問題,也就不用別人來指指點點了,是嗎?”
“還是要感謝您的指點。”女士笑得很開心,“到底還是您點醒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