頷首微笑,嚴澈道:“金茶花,可不單是齊王山有,呐,其實雞冠山上也有不少,隻是顏色沒有那麼絢爛而已。”
於宗義嘴角抽抽,心道:好嘛,咱外麵都炒上天的稀罕東西,在你們這裏就這麼糟踐了。
這金茶花茶,確實是好東西。
於宗義端起杯,放在鼻下深深地嗅了一口:香。
綿綿的花香隨著熱氣的灌入,頓時讓整個人都舒爽起來,於宗義不由眯了眼:“真香,這個香味,我聞都沒聞過。”然而,這個香味,卻讓我,再次想起了那個如花一般的女子……她,還好嗎?難道真的紅顏薄命,就這麼去了?
睜開眼,看著對麵那張神似的臉,雖然對方是男性,卻……那麼相似。
“於叔叔?”嚴澈被於宗義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微紅了臉,出聲輕喚。
“啊——”於宗義回神,有些尷尬,趕緊牛飲一般喝下杯中的茶,老臉也有些發熱。
“咳嗯——”清了清嗓子,於宗義放下陶杯,看了嚴澈一眼,有些猶豫。
“於叔叔,你……有事要問我,是吧?”玲瓏如嚴澈,怎麼會看不出於宗義眼底的那些情緒?於宗義猶豫不決,不如提前開口。
“額……”於宗義愣了愣,還是點了點頭:“嚴……澈,是吧?”
嚴澈頷首。
“你,你母親……”於宗義又開始猶豫了。
嚴澈洗杯的動作一頓,愕然抬頭,看著猶豫的於宗義:“於叔叔,你……”
“你母親姓萬俟,對,對,對嗎?”於宗義的話,有些顫抖。於宗義的眼神,有些激動,又有些畏懼。
畏懼什麼呢?
嚴澈不知道。
不過,嚴澈還是點了點頭,壓下了心底那一絲慌亂。
“萬俟……萬俟……萬俟姝瑜?”於宗義在嚴澈頷首那一瞬,倏地站了起來,手緊緊地抓住了嚴澈燙洗陶杯的手,似乎……感覺不到那熱水的灼燙,眼神帶著閃爍地激動,嘴唇……也在顫抖:“是,是不是?”
嚴澈的愕然轉成了驚愕,盯著於宗義,眼神,卻在這一瞬間冷了下來:“你,是怎麼知道的?”
於宗義,曾經也是上山下鄉的知青一枚。
三十年前,他與同窗兼好友莊暮生下放到了南方的一個小山村。
那個村子很窮,環境很惡劣。
與於宗義他們一起下放的同一屆知青中,好幾位就因為當地惡劣的環境,終生沉湎在了那一片異鄉土地之下。
於宗義的父母是軍人,家庭條件也不錯,因此,他是那一批知青中,最先有了逃跑念頭的人。
當然了,對於逃跑的知青的處罰,是極重的。
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又想到父親的皮帶,於宗義沒有逃,卻在到達那個山村的第二個禮拜,因此病倒了,村委不得不把他送到鎮上的看病。
莊暮生是送於宗義去鎮上看病的人之一。
也是這樣,他們認識了到鎮上賣草藥的萬俟姝瑜。
幾乎……他們一行六個年輕男知青,在看到萬俟姝瑜的第一眼,全都被那驚為天仙一般美貌的萬俟姝瑜怔怔地定在了原地。
沒錯了,他們熱血的心,在那一瞬綻放了青春的花朵——在那一刻,六個年輕知青,都覺得自己戀愛了,而對象,就是那個有著樸素美,卻豔麗過他們見過的所有的城裏姑娘的萬俟姝瑜。
於是。
於宗義逃跑的心思沒了。
於是。
於宗義開始和另外五個人一樣,開始打探人家姑娘的訊息。
知道姑娘複姓萬俟,有個美麗的名字,叫萬俟姝瑜時,於宗義那顆綻放的初戀之心悸動,徹夜難眠。
然而,當於宗義決定去表白時,卻看到萬俟姝瑜和莊暮生雙雙對對坐在山上笑語晏晏。
那一刻,於宗義不可謂不恨,心底更是恨不得撕了莊暮生,飲其血,啖其肉。
但是,那又能怎麼呢?
沒多久,知青回城的訊息撒開,於宗義黯然回了城,也在家人的介紹下,娶了同樣是知青返程的曾燕——他如今的妻子。
不過,沒過多久,於宗義再次見到了莊暮生。
莊暮生回城了,身邊卻沒了萬俟姝瑜。
於宗義不顧曾燕複雜的眼神,上前就和莊暮生在大庭廣眾之下扭打起來。
莊暮生說:萬俟……死了。
莊暮生說:萬俟,在洪流之中,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莊暮生說:我的心,好痛,好痛。
看著揪心扯肺的莊暮生,於宗義還能說什麼呢?
在曾燕的拉扯下,於宗義回家了。
次年,於宗義的獨生女兒降生,他給她取名於小魚。
第三年。
於小魚剛滿周歲,於宗義枉顧父親的安排,主動請令,去了遊泳隊,做了一名名義教練……
同年,於宗義也接到了莊暮生的喜帖。
莊暮生結婚了。
莊暮生的新娘,是萬俟姝瑜異父異母的姐姐——顧新荷。
於宗義冷笑一聲,當下就撕掉了印著“新郎:莊暮生新娘:顧新荷”的大紅喜帖,丟進了遊泳館的垃圾桶裏。
也在那一年,於宗義的遊泳事業有了起色。
於宗義的一名弟子,在亞運會上拿到了一枚金牌,兩枚銀牌。
於宗義也從名義教練的位置,登上了遊泳隊教練的位置,而後……又來到了K省省遊泳隊。
在那裏,他走上了他遊泳事業的巔峰,成了舉國上下聞名的遊泳隊總教練……他的弟子,也爭氣地在國際賽事上,勇奪一次又一次的金牌。
自此,中國遊泳健兒享譽世界。
隻不過,於宗義他自己心底最明白。
他,為什麼會從事遊泳事業?
為的,為外乎就是——某一天,他在水裏,說不準就找到了萬俟姝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