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們常說:
——日子就是流水,就算你築了一個多麼嚴實的堤壩阻攔,可有朝一日,它終究還是要過去的。
嚴家灣人就是這句話的最好寫照。
嚴國富嚴國繁一事之後,沒人追問他們的後續,隻是沉默了一段日子,而後,他們的日子還在繼續。
不能說他們對待他人都冷漠無情,也不是說看輕他人生死,而是……無論發生什麼事後,他們還得過日子。
他們確實看重父母遺承下來的姓氏,這也是為什麼要延續血脈,娶妻生子的原因。
他們注重落葉歸根,因為沒有人一輩子漂泊,是人,都有家有父母,嚴家灣就是他們的根。
說白了,他們都是傳統的一群平凡人而已,老婆孩子熱炕頭,才是他們一生的追求。
至於那些名與利,無外乎就是為了讓家人過得更舒心,不是麼?!
轉眼間。
秋天悄無聲息地走掉,閑淡的冬季已經來臨。
嚴家灣的冬季來了,卻不見半絲蕭瑟枯敗的景象,山與山之間,蒼翠依舊。
本以為旅遊景點的淡季也在冬季來臨時隨之而至,不過,大家慶幸地發現那樣的情形,隨著蒼翠不改的山麓還在,並沒在嚴家灣出現。
反而更多的城裏人選擇來到鄉下定居……特別是那些退休了的老人,幫著為生計奔波的兒女帶著孫兒孫女們,留駐在了鄉下,開始了閑雲淡逸的田園天倫之樂。
正是因為有了這些人,以柳家潭為主的村子裏,越來越多的小院落出租,靈渠古鎮上更是一片欣欣向榮的熱鬧景象,就連吉兆縣城似乎也一夜之間擴大了不少,高樓大廈冒出來不少。
隨著這一情形,連鎖改變的便是——本地人住進了城裏,城裏人住到了鄉下。
這到底是進步了呢?還是退化了啊?
有人諷刺這是當代人的可悲之處,更有人應景地引用了錢鍾書先生《圍城》裏經典的一句話:“城裏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進來。”
這一麵,其實並不是說人性如何如何。
換個角度而言,正是這樣,說明了嚴家灣一代的生活越來越好。
鄉民富足了,自然要走出去看一看,長長見識……在老幾輩頭上,這可是怎麼也不敢貪想的,想他們祖祖輩輩多少代人,無不是在這麼一塊兒地界上刨泥巴刨了一輩子啊?別說去城裏住,就是去城裏看看什麼的,那也是機會微乎。
為什麼?
因為……他們大多不識字,進了城,丟人不丟人且不論,萬一把自己丟了,那才是大事兒不是?!
再說了,城裏人要來租他們的院子住,為什麼?
不也正是說明了咱祖祖輩輩生活的地界靈氣養人?說明咱的根,確確實實是個好地方。
說是出去住住,出去走走看看,可是,沒有說賣了老院子不回來了不是?
即便走出去,這裏,依舊是自己的根不是嗎?!
多年以後,等到自己百年歸土,終究,這裏才是自己的故土,才是自己埋骨的最佳地方!
條件好了,人的腦子思想自然活泛了。
這,或許就是所謂的“長見識”吧?!
嚴家灣的出租土地效果甚佳。
許多家裏有孩子的城裏家長,周末總會不辭辛勞,帶著孩子來這邊“自家的地”裏勞作一番。
借著嚴家灣蔬菜大棚的勢,他們也在自家的地上蓋起了小小的保溫棚,並在裏麵種上了自己親手“伺候”的作物——有蔬菜,有瓜果,還有米粟之類。
你說平日裏,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沒有人幫著照料經由這些作物?
沒關係。
咱這裏有現成兒的。
花個百十來塊,請來嚴家灣專門為了出租配套的“管理員”,每天幫著看一看地,捉捉蟲,澆澆水什麼的,等有時間再次“回來”時,地裏作物水靈靈的長得喜人。
假期一過,要回城上班了,說不準還能帶上一兩把自己親手種植的作物回去。
不管是送親朋好友上司,還是自家品嚐……那可都是絕對純天然無公害的綠色食物。
畢竟,不管外麵買來的怎麼保證,都不如自己親手經由,親手種出來的放心不是?
就算沒有在嚴家灣租到土地的人,來一趟嚴家灣,收益也頗深。
散了心,感受了田園大自然,解除了常年在城市裏的壓力不說,臨走時,還能在周圍帶上一些土特產。
比如:鄔子蕩的絕對正宗的土雞土雞蛋,野味菌子、美味竹鼠……等等,雖然價格比一般蔬菜肉類要貴一些,但是這些東西,在城裏,可是有錢也買不著的啊!
再比如:趙家溝去觀賞魚,魚兒一尾尾靈性活泛不說,要是有閑心,還能買幾尾回去飼養……聽說,就有人便宜買回去的一般金魚苗,居然養出了珍貴的丹頂紅金魚和蝶尾金魚,休閑還能弄出商機,何樂而不為?
還比如:平梁山下新興的那一片藥材種植基地,在那裏,你能買到比市場上便宜一半的好藥材。雖說人工種植不如野生的好,但是,這樣便宜的藥材,不說那回去入藥,單是煲湯做藥膳,那可是大補的好東西。
再再比如……
太多了。
這樣全新的鄉村,鄉土人文淳樸恬適,山巒奇秀神秘,曆史悠久淵長,既能養心又能養身,還能陶冶情操的去爬山考古探險。
而且,這裏那麼多好吃好玩的,能不叫人趨之若鶩,能不叫人留戀往返,能不叫人剛回去就又在惦記下次何時再來嗎?!
感乎?歎否?
霧戌山人是顧不得這些那些了。
如今,難得的午後暖陽,霧戌山一家子人並沒有在屋裏準備著貓冬,或是在院子裏一家人溫馨沐浴在陽光下閑憩……此刻,他們正圍著池塘指指點點,各抒己見地爭執著什麼。
“為啥不給放水?不放水怎麼掘藕,怎麼撈魚?”張超英拉著臉,滿是忿忿:“這可是咱自家的塘子呢,為啥不能咱說啥是啥?”
嚴國盛狠狠剜了張超英一眼,蹲到了嚴國強身邊,哥兒倆都蹲著盯著池水:“四哥,你說黃家小子是啥意思啊?”
嚴國強看了一眼塘子,才回頭歎了一口氣,抬手指了指正在依舊青碧的荷葉中戲水的那幾家“外來戶”,道:“喏,還不就是為了這幾個小家夥?”
看著優哉遊哉倘徉在水中自由自在的那幾隻野禽,嚴國盛張了張嘴,喉嚨的話沒有說出來,倒是發出一聲莫可奈何的歎息:“四哥,那,那這咋整呢?”
嚴國強微微蹙眉,最後眉頭一展,拍了拍嚴國盛的肩頭,眉開眼笑,道:“著什麼急?咱老頭子還管這些操心?”說話間,笑眯眯地看著正在擰著眉頭思考的嚴江嚴澈兄弟倆,繼續道:“老大和三兒省得呢,咱就安安心心等他們想辦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