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故事畢竟是發生在春秋時代,君臣關係還有點相對獨立性。那位禦者是位見微知著、因時製變的賢者,而不是那種不看對象的愚忠式的人物(當時的公眾輿論也不這樣要求他)。他在君王不聽其諫時拂袖而去,沒有作他的珣葬品。郭君最後被虎狼而食,直到最後他也沒有醒悟,也許在夢中他還以自己是“賢人”而洋洋自得呢!
是的,不是什麼人都會作反思性的追悔的,特別是腐朽的統治者,在重大的刺激麵前他們也很少有正常的反應!
昔郭君出亡,謂其禦者曰:“吾渴欲飲。”禦者進清酒。
曰:“吾饑欲食。”禦者進幹脯粱糗。
曰:“何備也。”
禦者曰:“臣儲之。”
曰:“奚儲之?”
禦者曰:為君之出亡而道饑渴也曰:“子知吾且亡乎?”
禦者曰:“然曰:何以下諫也?”
禦者曰:“君喜道諛而惡直言。臣欲進諫,恐先郭亡,是以不諫也。”
郭君作色曰:“吾所以亡者,誠何哉?”
卸轉其辭曰:“君所以亡者,太賢。”
曰:“夫賢者所以不為存而亡者,何也?”
禦曰:“天下無賢而君獨皆,是以亡也。”
郭君喜,伏軾而笑,曰:“嗟乎!夫賢固若是苦邪?”於是身倦力解,枕俾膝丙臥。禦自易備,逃行而生。身死中野,為虎狼所食——此其不生者。
漢·韓嬰《韓詩外傳》卷六。
附譯文:
從前,虢國滅亡,虢君流亡在外。他對駕車人說:“我渴了。”駕車人為他端上清酒。
“我餓了。”駕車人為他奉上肉幹、炒麵。
“為什麼搞得如此齊全呢?”
“我早就儲備好了。”架車人說。
“為啥要儲備這些東西呢?”
“因為考慮到您流亡時道路上要饑渴的。”駕車人說。
“難道你知道我要流亡嗎?”
“對了,知道。”駕車人回答。
“那為什麼不勸誡我,而使國家不亡呢?”
駕車人說“你喜歡奉承話而討厭直言,當時我要勸誡您,恐怕我死要在虢亡之前,因此沒有敢勸誡您。”
虢君勃然大怒:“你說一說,我為什麼會流亡?”
看到虢君變臉,駕車人馬上改口說:“你之所以流亡,是因為您太賢明了。”
“難道賢明之人不能存於世、非得被迫流亡在外嗎?”駕車人說:“天下沒有賢明之人,單單您賢明,怎麼能不流亡呢?”
虢君十分高興,他靠在車子的橫木上嘻嘻地笑了起來,非常感慨地說:“唉!賢明的人就是要這樣吃苦啊!”說罷他覺得身體疲倦、精神鬆懈;枕在架車人的膝蓋上睡著了。駕車人悄悄地抽出膝蓋,換上塊石頭逃跑了,找到了一條生路。虢君死在曠野之中,被虎豹吃掉了。這時他還沒有醒,繼續做他的“賢人”美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