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蘇聯領導人赫魯曉夫在作反斯大林的《秘密報告》時,克裏姆林宮大會廳內一片肅殺之氣,聽眾自然會有不同的想法,但心情緊張卻是共同的。此時有人遞上一個小條,上麵寫道:“赫魯曉夫同誌,斯大林同誌在世時您幹什麼去了?”赫魯曉夫當場宣讀了這個條子,並且詢問道:“這是哪位同誌寫的。”全場寂然,沒有人回答,隻是麵麵相覷。等待了一會兒,赫魯曉夫說:同誌,我當時的處境與你現在一樣,應該承認赫氏善於隨機應變,也有點幽默感,可以想見赫魯曉夫反應敏捷的答詞一說出口,會場上的緊張氣氛會一掃而光,但整個的事件仍是可悲的。揭露個人迷信、個人崇拜所造成的種種惡果,其意在於造成民主空氣,結果還是講的盡管在台上講,大多數“同誌”,還隻能扮演聽眾,不同的意見還隻是在台下“腹非”,沒有出現敢於上台與赫魯曉夫一爭的客觀條件。我想他們也沒有這個勇氣,長期以來在高壓下扭曲的心態還沒有調整過來。這些與“報告”本身形成了尖銳的矛盾,令人可笑。
較以前好一點的隻是:寫條者終於沒被亮相,時代還是在進步的。後來當赫魯曉夫的同僚們群起而“腹非”的時候,他隻好以“身體健康的原因”而下台。看來赫氏並沒有從斯大林那裏接受多少教訓。不知道他“退休”後於養老釣魚之際是否對這一點有所反思。
追悔過去是需一些新的意識的,否則就是如李後主、宋徽宗式後悔。他們作了階下囚之後,隻是追念“還似舊時遊上苑,車如流水馬如龍”,或是“新樣靚妝,豔浥香融,羞殺蕊珠宮女”的享樂生活,隻是悔恨為什麼沒有玩足樂夠?
《昔郭君出亡》中的郭君也是個亡國之君,“亡國”對一個國君來說是比死還重大的事件。因為當時看重還不隻是君王一身,更重要的是社稷宗廟也就是祖宗的香火。“若敖氏之鬼不其餒耳”!也就是說國亡了,宗廟毀了,無人祭禮,祖宗的在天之靈也要餓肚子了。因此,“亡國”會給國君的心靈帶來巨大的震撼。郭君逃亡在外,當他得知禦者早已料到郭國必亡之時,照常理來講,他應該痛悔交加吧!用不著別人說,自己也應該把自己的過失、誤舉在腦袋中過一遍電影吧!誰知大謬而不然(這也在情理之中,如果他真的具備反思精神也不至於亡國了),他反而責備禦者,“何以不諫也。”把錯誤一下子推到他人身上。禦者誤認為郭君真有悔過之意,於是放膽直言,直指郭君平日鼓奉迎,而厭惡直言,並說自己如果敢於大膽進諫,恐怕早就沒有命了。不料郭君積習難改,勃然變色。此時如果刀劍在握,禦者馬上不保首領。他感到自己錯誤估計了郭君,馬上隨機應變般生活在喜怒無常專製君主身旁的近臣都有這種自我保護的本領——這位禦者跟隨郭君多年早就養成了這種本領,於是直言而諫,變成了甘言以諛,把率直的批評變成“曲線”表揚。指出郭君亡國在於賢,為什麼“賢”能亡國。禦者隨即還說出一番道理,因為其他國君“不賢”。這裏不是“仁者無敵於天下”,而是少數服從多數了。這樣荒謬的“道理”就因為它符合郭君的心意,也說得他心花怒放,樂不可支,竟然嘻嘻地笑了起來。於是他真的認為自己是個“賢人”了,並且說:“嗟呼:夫賢人如此之苦乎?”不僅以“賢人”自居,而且大有以受苦自豪之意,真是個十足的不知己不知人的蠢貨!可見這些身處上位,高居殿廷的蠢才即使曆盡滄海桑田,遊遍了六大洲四大洋也決不會有什麼長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