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儒”的三個比喻本來是擬之不倫的。因為與名人相比,應該比名人之所以成名之處,而不是與其一般之處、甚至是短處相比。如李白詩才照耀古今,但又善於飲酒,而隻會喝酒的蠢才就不宜以半個李白自居。“老儒”總是用古代名人的“短處”與嚴訥的“長處”相比,而這個“長處”又是聖賢所羞道的“名利”。孔子一生棲棲惶惶推行其主張而不遇,隻在故土魯國作了三個月的司寇,還因為政治觀點不同舍之而去。這自然不能與苟合取容、小心謹慎作太平宰相的嚴訥相比。當然,勝於孔子的話還是嚴訥自己說的。“老儒”既無阿庚奉承之嫌,實際上又滿足了嚴氏自尊自貴的欲望。而且“老儒”出語驚人,似奇似怪,但仔細思考,又有幾分“道理”,這種拍馬的智慧必使嚴訥十分開心。“老儒”真當得起這個“老”字,不過他是老謀深算,老奸巨猾、老不知恥而已。他善於揣摹達官貴人的意圖,也善於使用欲擒故縱的手段,所以他的拍馬藝術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他從伏羲氏那裏得不到的好處,嚴訥會給他的。
從《嚴訥》的故事我也悟出拍馬要不拘一格沒有一定的程式,不像國粹中的京劇,一舉手一投足都有固定的規範。拍馬成功的關鍵在於靈活善變。前蘇聯《鱷魚》曾刊載一則笑話:局裏要求給毛驢寫鑒定。狗熊寫上“頭腦遲鈍、固執己見。”狐狸說:“別犯傻了,你不知道,上級要提拔他哩!”“那叫我怎麼好呢?”狐狸寫上“毛驢同誌,穩重謹慎,立場堅定。”狐狸就是善於根據領導意圖隨機應變的典型。關鍵不在於對“毛驢同誌”如何評價,而在於領導需要什麼評價。如果要給“毛驢同誌”加頂“桂冠”定成什麼“分子”,那麼它的堅定也會成為:“頑固不化,帶花崗岩腦袋見上帝”雲雲。一切都在靈活掌握、相機而變,這才是拍馬藝術的靈魂。
嚴訥
常熟嚴文靖相國,家居,有老儒候之,諂相國曰:“先生自視,與孔子何如?”相國駭遜。
老儒曰:“非謂道德也,第論名位?”
相國曰:“宣尼僅魯司寇,仆忝冒多矣。”
老儒又曰:“老先生何如周公?”相國益駭遜。
老儒曰:“當周公初造,又值流言,不如老先生作太平宰相。”
又曰:“老先生何如伏羲氏?”相公駭不能答。
老儒曰:“今日某卜祈?伏羲氏,聞相公召。舍之而來,真過之矣!”相國大笑。
清·談遷《冬林雜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