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從成儒頭頂上飛過,好險!

失魂落魄的張紹勳感激地拉住成儒:“謝謝你!”

彭成儒再次抬頭望著崖上,不斷有亂石、圓木滾下……

被滾石砸中的官兵們鬼哭狼嚎,張紹勳早已大驚失色。

成儒一邊喊大家:“快撤!快撤!”一邊連拖帶拽地將張紹勳“拖”到灶岩屋下。驚詫間,不斷有士兵屍體從灶岩屋簷口滾落下來……

一通信兵跑進來遞上步話機:“師長,張營長向您報告。”

張紹勳大汗淋漓地接過,耳機裏傳來:“山炮營已經趕到,聽候師長命令!”

聽到“炮”,一種不祥的預感立即湧上彭成儒心頭,他忙上前追問張紹勳:“張師長,張師長……這?”

張紹勳一擺手,對著步話機喊道:“炮口對準我軍的正上方,開炮!”

頓時,傳來“咩——”的炮彈在空中飛馳的聲音,彭成儒跳出來一看,這才發現兩發炮彈已擊中山頂,他焦急萬分地大喊道:“師長等等!不能打呀!”

但為時已晚,“轟!轟!”山頂頃刻變成火海一片。

20.天門山頂(夜、外)

“轟”的一發炮彈炸響,將崖邊羅漢掀起——

“羅漢!”山虎大叫一聲,撲了過去。還沒等他翻過身來,又一發炮彈已經準確地落在他身邊爆炸。

武山虎被氣浪拋起——

21.天門山下(夜、外)

“山虎!”彭成儒頓時焦急萬分,發瘋似的拔腿向崖上衝去……

22.天門山頂(夜、外)

山虎正順著爬滿青藤的崖壁滾落下來……

23.天門山下(夜、外)

張紹勳扭身發現——

“不能打呀!”成儒瘋一樣地邊喊邊衝上山頂……

張紹勳隻好命令:“停止炮擊!”

隻見國軍士兵緊隨成儒身後,衝了上去。

24.懸崖邊(夜、外)

就在身體即將滾落下去的一瞬間,武山虎雙手緊緊扒住崖邊縫隙,被冰雪覆蓋的岩石異常滑溜,隻能十指緊摳住。

武山虎痛苦而絕望地望著前方藤杈勾掛著的那把三分之一銀鎖,即便近在咫尺,卻又無能為力。

武山虎用盡全力,還是無法爬上懸崖,十指漸漸滑脫……武山虎絕望地看了最後一眼銀鎖,便摔落山崖……

25.天門山崖邊(夜、外)

“山虎——”彭成儒連滾帶爬地趕了上來,急切地四處尋找……

隻有幾個紅軍戰士的屍體橫在山崖上,鮮血染紅了白雪。

他迅速翻看——確認都不是山虎後,這才鬆了口氣,擦拭著額頭冷汗。

彭成儒突然發現——前方藤杈掛著的三分之一銀鎖,一下愣住!

他的眼前閃現——

大頭:“這護身符你都把它摔成了三塊,還有卵用?”

山虎卻一本正經:“管用,關鍵時候管用。”

大頭:“這輩子太短,下輩子還做兄弟。”

山虎:“還做兄弟!”【閃回完】

彭成儒伸手從藤杈上拿下這把三分之一銀鎖,仔細辨認著,又從口袋裏掏出銀鎖的另一部分,兩者一合攏——顯而易見,上麵血跡斑斑,一定是山虎的!成儒驚呆了……

彭成儒緊緊握住銀鎖,悔恨、內疚、無法言語的痛苦一齊湧上心頭:“山虎,我的好兄弟!”

淚水頓時朦朧了雙眼。

淚眼朦朧之中——國軍士兵正相繼衝上了天門山頂……

26.何府大廳(日、內)

何必來、何貴、何七垂手站立著。

何老太爺不安地在大廳徘徊:“搞了一通晚,三個刀匪崽子的一根毫毛也沒逮到!”

何七:“老爺,聽小姐講,是大頭比武換了她的性命,龍叫天肯定搞死他!”

何貴:“國軍陳連長回來也講,他親眼看見山虎掉下了懸崖。”

“隻有彭成儒被張師長帶回鎮上了。”何必來說,“阿公,我們可向師長要人呀!”

何老太爺:“他姓張的如果不交人,老子讓他剿赤清匪搞不成!”

“是呀!”正說著,畫外傳來團丁報告:“張師長到——”

何必來:“哼!說到曹操,曹操就到!”

隻見張紹勳風塵仆仆走進大廳……

何老太爺迫不及待地:“張將軍,什麼時候把成儒交給我?老子要剝他的皮抽他的筋!”

張紹勳笑了笑,慢條斯理地:“何老太爺,莫太性急。這冤有頭債有主,你家大孫子又不是他殺的,你又何必……”

“這……”何必來不知作何回答。

何老太爺一聽急了,急忙打斷:“張將軍,這,這……人雖不是他親手所殺,也是他們兄弟合謀的。再說他夜闖我家拿刀劫持我,這總歸確有其事吧?”

張紹勳:“不過,目前黨國正是用人之時,尤其是像成儒這樣的人才,我已經答應他,希望何老太爺以黨國利益為重,冰釋前嫌,不要為難他了,就算給我個麵子吧……”

何老太爺:“難道這事就這麼算了,以後在祖司鎮,我這老臉還往哪兒擺?”

張紹勳依然一臉和藹:“何老太爺,以和為貴!這件事上,我自有安排。”

何老太爺猜不透他的用意,一臉疑惑。

張紹勳轉身對何必來:“必來,國父中山先生告誡我們‘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你身為黨國的書記長,赤匪尚未清剿,你們卻把團丁全撤了回來。”

何必來:“師長,從萬虎山剿匪一回來,我就把所有能調動的團丁都調去配合國軍封山了!”

張紹勳:“萬虎山剿匪?那是你們私家恩怨的事。即便刀匪猖獗,那也隻是地方不安定因素;而共黨則要從根本上推翻我們國民政府,孰重孰輕,你們自己掂量掂量!”

“這……”何必來不知作何回答。

何老太爺一臉的不悅。

張紹勳:“必來老弟,黨國生死存亡在此一舉!一定要把赤匪鍾克儉圍堵在湘西北山區,絕不能讓他逃了出去!”

何必來:“是!”

27.兄弟刀鋪線兒房間(日、內)

那把帶血的破銀鎖——在線兒手中抓得緊緊的。

線兒正在抽泣不止,顯然她已經知道了所發生的一切。

滿臉愧疚的彭成儒立在一旁,目光呆滯。

彭成儒將飯菜遞上:“線兒,你都一天沒吃東西了……”

石線兒傻呆呆望著他,兩眼無神。

彭成儒:“線兒!”

線兒搖搖頭。

28.山野(日、外)

銀裝素裹的山野中,漫山遍野都是官兵、團丁,拉成一條圍捕網,正在向縱深處縮緊包圍圈……

29.天門山崖上(日、外)

一隻山雀沿著藤蔓尋覓著食物,突然下麵藤蔓有了動靜,鳥被驚飛——

隻見葛藤上歪歪斜斜纏吊著一個滿身血汙的人——武山虎!

他微弱地睜開眼睛,當意識到自己是被吊在半空時,立即被嚇出一身冷汗,身體漸漸失去平衡,就在即將栽下去的一瞬間,他伸手向空中使勁一抓,牢牢抓緊了粗壯的葛藤,懸掛在半空。

武山虎雙手緊緊吊住葛藤,已經筋疲力盡。

他望向四周,見一旁有一根小樹藤,頓時看到了希望,雙手抓住樹藤,吃力地挪動著……

30.峒河水車邊(日、外)

張紹勳與彭成儒邊走邊交談著……

張紹勳:“成儒,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呀!何老太爺畢竟一方勢力,且人命關天,即便他表麵不敢把你怎麼樣,但難保不在暗中耍些手段為難於你。”

彭成儒:“張師長,男子漢做事敢作敢為……”

張紹勳:“我看不如權宜之計,避避風頭吧,我安排你暫時離開祖司鎮。”

彭成儒驚訝地:“離開祖司鎮?線兒以後怎麼辦?”

張紹勳:“南京陸軍軍官學校舉辦一個特訓班,我特向省剿總推薦了你,劉總的意思是想安排你去。至於線兒也可一同前往陪讀,費用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

彭成儒更加吃驚:“投身軍界?我可從來沒有想過……”

張紹勳:“成儒,感謝你昨晚上的救命之恩,張某自有報答。說句實話,我是打心眼裏欣賞你,等到你軍校畢業,這件事也就風平浪靜了,到時候回來會派上大用場,我的部隊,最需要了解、熟悉湘西的軍官,你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了。你看怎麼樣?”

彭成儒這才明白他的用意,卻不知該如何抉擇。

一旁的水車“吱呀!吱呀!”不停息地轉動著……

31.兄弟刀鋪線兒房間(日、內)

線兒猛地撲向成儒:“成儒哥……我現在隻有你……一個親人。”

“嗯!”彭成儒呆滯眼神裏閃現——

石大頭:“誰能有機會活下去,線兒就歸他養……”【閃回完】

彭成儒將伏在肩頭的線兒輕輕扶起,擦拭著她臉上的淚珠:“線兒,大哥分手時再三交代,如果他和山虎不在,你就歸我養。其實,我……”

線兒:“成儒哥!”

彭成儒:“張師長安排我去南京軍校學習,線兒,你要是願意,就和我一起去。要是不願意,那我也不去。”

線兒無語,隻是望著他。

彭成儒:“你留在這裏,我不放心,何家怕是容不下我們,先活條命再說,以後再跟他們算總賬。”

少頃,石線兒才默默點了點頭。

32.何府庭院裏(日、外)

何老太爺無奈地:“眼下也隻能這樣了。”

何必來:“阿公,張師長調集了重兵已經封山,大頭就算還活著,也出不來!”

何老太爺眼裏陰光一閃:“我就怕他不下山!必來,先把素貞關起來,嚴加看管,不準與任何人接觸,即便她娘,也不能見麵!”

何必來立即會意:“知道了,阿公!”

“必來,隻要他大頭還活著,肯定會來找素貞的!到時……哼哼!”何老太爺咬牙切齒地說著。

33.西衙寨村口(日、外)

村口,鍾克儉正焦急地翹首以待……

“鍾司令,你看——”突然老田手一指前方。

隻見武山虎跌跌撞撞跑了過來。

鍾克儉:“山虎!”

武山虎跑來,累得已經說不出話了,鍾克儉伸手剛要攙扶,武山虎就緊緊抓住了他,焦急地問:“有……沒有,我大哥……消息?”

鍾克儉歎息著輕輕搖頭。

武山虎:“那我二哥呢?”

鍾克儉還是搖頭。

武山虎一驚,頓感不祥:“難道……”

鍾克儉:“白狗子封山,眼下還沒有確切消息,我已經派人去打探了。”

武山虎:“鍾司令,你說的話算數不?”

鍾克儉:“算!”

武山虎兩眼噴火:“那好!給我點人馬,我要殺下山!”

“找何家拚命?”

“我要報仇!鍾司令,你可答應我出兵救我哥哥的!”

“好!”鍾克儉倒是爽快:“全體集合!”

紅軍戰士立即列隊站好,眼前大約隻有十幾個人,七八條槍,其餘是大刀梭鏢。

鍾克儉:“山虎同誌,你說什麼時候打,就什麼時候打。”

武山虎稍清點了一下:“那總得把人馬搞齊了才能打,光何家團丁都有幾百人馬,更別說國軍三十二師了,那得多少人馬。”

鍾克儉:“齊了,全都到齊了,這就是我遊擊縱隊的全部戰士。”

武山虎仔細打量起這支紅軍隊伍,不但軍服不統一,而且槍支也很破舊。他驚訝萬分:“遊擊縱隊?都到齊了?”

鍾克儉:“啊。”

武山虎頓覺上當,馬上有些急了:“好一個赤匪鍾司令?那麼大的名號!就隻這點人槍?楊老師,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鍾克儉:“我是答應幫你去救人,你又沒問我到底有多少人和槍。”

武山虎:“我哪知道你才這麼點人?”

鍾克儉:“不過,我鍾克儉說話算數。何家欺壓百姓,不僅是你的仇人,也是我們紅軍的敵人,我們一定幫你打。可眼下這仗能不能打,山虎你自己看著辦。”

“還打個屁,去了也是白送死!我還以為你鍾司令有千軍萬馬呢?”武山虎沮喪地癱坐下來生著悶氣。

鍾克儉俯下身子:“要不,你留下,跟我們一起把隊伍壯大?”

武山虎:“楊老師,你以為這是兩口子拖崽,‘隻怕你不養,不怕他不長’呀。等你們把隊伍拖起來,我不頭發等白、牙齒等缺呀?不知要等多少年!”

“快得很!”

“快得很?猴年馬月呀?這不是戲文裏的結婚生崽吧?快得很!”武山虎不信鍾克儉“快得很”的鬼話,連連搖頭說,“你這使起野老公去等野婆娘,還等個鬼呢,算了我走!”

鍾克儉:“走?你一個人單槍匹馬的,能報得了仇?用不了多久,我們紅軍肯定能發展壯大。”

武山虎騰地一下站起來:“你這大年三十壯年豬,慢慢壯去吧,我可等不及了呢。”說罷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身後傳來鍾克儉的聲音:“你走,誰也攔不住你,可眼下白匪已經封山,除了鳥能飛過,人怕是過不去。”

武山虎一聽猶豫地站住了。

鍾克儉走上前:“山虎,我看不如這樣,你暫時跟著我們,等有了你哥確切消息你再動身也不遲,你看怎麼樣?”

“我……”武山虎一下語塞,無可奈何,“我……還能怎麼樣?”說著,不由得一陣心酸,眼角有些濕潤,他眼前的人物由實變虛!

34.黑旗會山寨(日、內)

眼前的人影由虛變實!

大頭迷迷糊糊睜開雙眼。

儺師公與龍叫天等人圍在床邊。

儺師公:“大侄子,你終於醒了!”

“娘賣皮的,老子還以為你到閻王爺那裏報到去了呢。”龍叫天興奮地說著。

“大刀把子?”石大頭很吃驚,掙紮著要起來。

龍叫天一把扶住:“莫左一個大刀把子,右一個大刀把子的,喊老子龍叔就行,你他媽的都已經昏迷三天三夜了。”

石大頭依然掙紮著要起來:“龍叔,放我下山,我要去……找我兄弟!”

龍叫天:“老子曉得你發誓賭咒‘這輩子不沾匪字的邊’。可眼下官兵已經封了山,放你下山你也下不去!再說你又有傷,等傷好了,老子送你走……”

35.南京陸軍軍官學校操場(日、內)

字幕:南京

“齊步走!一二一——立正!向右看齊,向前看,稍息!”教官正下著口令。

一排排年輕的軍校學員隨著教官口令正操練著……

彭成儒一身嶄新的戎裝,他的神情在隊伍之中顯得不相適應。

“立定——彭成儒!”教官一聲清脆洪亮的聲音。

“到!”

隻見陳教官臉上棱角分明,沒有一絲笑容地走近他:“有的人參軍是為了報效國家,有的人是為了功名利祿,有的人是想出將入相。拿破侖說過,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但我以為,當將軍決不是參軍的唯一目的,如果都去當將軍,那麼誰又來做士兵呢?我們每一個人都必須從一點一滴做起。彭成儒!你為什麼要來軍校學習?”

“陳教官,一定要回答嗎?”說著,成儒隨意地低頭用腳踢著地上的石子。

陳教官:“立正!”

彭成儒立即挺直身體。

陳教官:“廢話!你連為什麼都不能回答,你還來這軍校幹什麼?”

彭成儒:“報告教官,你是想聽真話還是想聽假話?”

陳教官:“你哪來那麼多的廢話!教官我當然要聽真話。”

成儒坦白說:“因為我……沒有別的路可以走。”

“無路可走?”

“對,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陳教官:“既然你已經投身國民革命,這條路現在就在你腳下!記住,這是軍校,不是避難所!”

“是!教官!”

陳教官:“全體注意,朝著革命的目標,跑步走!”

學員們整齊的腳步……

36.吊井岩(日、外)

整齊的步伐化為零亂的腳步。

畫外傳來“砰!砰!”陣陣槍聲,隻見武山虎在紅軍隊伍中匆匆行進。

老田跑來:“報告,尖刀班與白匪遭遇!”

鍾克儉想都沒想地:“馬上撤!”

“是!”

隊伍立馬改變行軍方向,向右側坡上的山林遁去……

武山虎滿腹牢騷:“你們怎麼見了白匪就跑,好歹也有幾十號人,總要幹一仗啊!”

鍾克儉:“敵強我弱。打得贏我就打,打不贏我就跑。”

武山虎:“你這樣東躲西藏的,不跟萬虎山刀匪搞法差不多呀!”

鍾克儉:“從戰術上講,有類似之處。雞蛋碰石頭,不劃算嘛!先保存實力,等隊伍壯大了,再跟他好好幹一仗!”

37.軍校作戰教室(日、內)

“仗,肯定會打。中日一戰,在所難免,你們看——”

陳教官指著沙盤模型——上麵的東北三省區域遍插日本小國旗,儼然一片太陽旗的天地,學員們圍聚在陳教官左右,各自神情凝重。

陳教官:“‘九·一八’小日本侵占了東北,如今又在淞滬與我軍展開了拉鋸戰,這是敵人精心策劃的全麵侵華序曲,其野心是要吃掉整個中國!今天的軍事課,我們研討一個問題:如果你是日軍最高統帥,你會怎樣戰略部署?”

學員甲首先回答:“逐漸蠶食,從東北向華北逐步推進,下一個主要進攻目標就是北平。”

“我不這樣認為!”彭成儒輕輕搖頭:“日本人的野心極度膨脹,國內的右翼勢力情緒也極度狂熱,日本軍部無法製定這樣穩紮穩打的計劃,他們急於求成,一定劍走偏鋒,為了盡早解決曠日持久的淞滬之戰,很有可能會從江浙沿海登陸,包抄圍殲淞滬戰場上的國軍主力,迫使國民政府繳械投降,實現三個月內滅我中華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