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沅水(黃昏、外)
在武陵山與雪峰山夾峙之間,一條綿延千裏的河流——沅水。
這條河水流域的咽喉之地,就是一腳“踏”湘鄂川黔四省的重鎮——沅陵。
河水倒影中映出集鎮的點點燈火。
字幕:一年以後……湘西北重鎮 沅陵
一束探照燈光掃過,可見——
一艘大船正在碼頭上停靠,船上遮蓋著軍用帆布,上麵印著的“糧”字格外醒目。
碼頭上下警戒森嚴,一少校軍官和一衛兵從船艙內走出,二人一邊說著,一邊沿碼頭拾級而上……
2.沅陵碼頭小鎮(夜、外)
碼頭小鎮、青石板的街道上……
燈紅酒綠,人來人往,頗為熱鬧。
臨街“香春樓” 前的妓女們塗脂抹粉,滿麵笑容地拉著過往行人。
少校和衛兵溜達過來,被兩妓女纏住:“官爺,進去玩玩吧!”
二人欲進,此時畫外卻傳來一男子的吆喝聲——
“來,來,來——十字街上擺擂台,輸贏手莫軟,錢財自送來。”
少校和衛兵轉身循聲望去——
隻見街邊夥鋪門口有人設攤聚賭,幾個國軍士兵圍著賭檔,斜挎著槍,敞胸露懷。他們正為輸錢欷歔。
“你都輸得脫卵精光了?還逮呀?”
“不曉得郎個搞起的,邪他媽的門了!”
……
少校掩飾不住興奮與誘惑,躍躍欲試,走向賭攤……
3.小鎮賭檔(夜、外)
一戴草帽男子正設攤擺局,隻見他把帽簷壓得低低的,滿臉的胡子、手持煙鬥,看不清其麵孔。他邊熟練地用賭碟罩住骰子邊吆喝:“走過,路過,千萬莫錯過,下注,下注呀!袁大頭、新關金、金戒指,現賭現得,機不可失呀!”
隨著他的助手老憨一聲:“離手啦——開!”
草帽男子:“四、五、六, 又是大,莊家逮了——不好意思啊!幾位老總還玩嗎?”
士兵乙:“媽的,今天中了邪了。誰還有錢?”
同伴們麵麵相覷,皆搖頭。
草帽男子見狀又吆喝道:“贏了的你莫走,輸了的趕轉來!”
士兵乙:“本想摸兩把,贏幾個卵錢逛逛窯子的,沒想到偷雞不成倒找一把米。”
“摸兩把?都摸得口袋裏布貼布了,還盡想逛窯子的好事?現在呀你自摸兩下還差不多!”同伴奚落道。
“老子們押船都十多天了,好不容易歇一回腳,一上岸就把這個月的薪餉輸光了。”
草帽男子又得意地吆喝道:“來,來,來——十字街上擺擂台,贏了的你莫走,輸了的趕轉來!”見一時無人下注,惋惜地:“沒人逮了是吧?各位老總,對不起我要收攤梭了……”
畫外傳來(少校):“等等,老子跟你逮幾盤!”
少校擠了進來。
一見到長官進來,現場幾位軍人慌張、狼狽地揮手致禮:“營……長!”
輸了錢的士兵乙尷尬地:“……營長,你也來了……”
營長:“你們幾個雜種、倒黴鬼,都是孔夫子搬家……”
士兵乙不解地:“孔夫子搬家?怎麼說?”
“盡是書(輸),來,逮——看老子的!”營長吹胡子瞪眼睛地說著。
草帽男子:“行,行,這位長官,人生在世,不就圖一樂嗎,別那麼瞪著我呀,嘿嘿。我陪你玩就是了。”
草帽男子用賭碟罩住骰子,使勁搖晃……然後鬆開手:“看好了——離手囉!買大買小,請吧長官。”
營長將一大把銀元押上桌,拍著桌子:“老子買小!”
士兵乙附和:“押小,就押小。不信他能連開10把大。”
“買小?”草帽男子反問道。
營長:“買小!老子就喜歡小,小老婆、小姨子統統都逮小的!”
“老總,逮好了嗎?”
“逮好了,你盡囉唆什麼!搞就是,怕個卵呢!”營長將一把精致的駁殼槍連槍帶套“拍”在了桌上——
4.南京出租屋(夜、外)
手槍帶槍套及武裝帶放置在桌上——
隻見彭成儒幹練地卸掉戎裝,悄悄走了過來,從身後一把抱住了線兒。
線兒頭也沒回地繼續炒菜:“別鬧了……洗洗手準備吃晚飯。”
彭成儒卻沒有鬆手,他將一本委任狀遞到線兒麵前。
線兒手不停地問:“什麼?”
彭成儒:“你自己看啊,我已經教你識了不少字啦——”
線兒擦幹淨手,小心翼翼地打開委任狀。
她看見彭成儒穿著國民黨軍服的照片,驚喜地:“成儒哥,你穿著軍服,真精神啊……(念上麵的字)授予少……少……”
彭成儒:“是少校軍銜!”
線兒:“是少校啊……嘿嘿,成儒哥,你又升官了!”
彭成儒湊近她:“是啊,我當了少校軍官,你呢,也可以升職了吧!”
線兒:“我一天到晚洗衣做飯的,升什麼職呀?升職當個全職家庭婦人還差不多。”
彭成儒重新緊緊地抱住她:“你就是全職家庭裏的、少校的夫人。”
“這怎麼說起?”
“少校的婦人,簡稱少婦唄!”
“難道少婦一詞就是這麼來的呀!”線兒猛地一下反應過來,滿臉緋紅地揪住彭成儒的耳朵:“不要少婦,就是不要!”
“哎喲,別扯了,喏,這是張師長來的信,我要回湘西了。”彭成儒轉而嚴肅地將信遞上——
線兒接過來,不解地:“你不是留校了嗎?”
“到黨國最需要的地方去!”成儒一本正經。
“什麼時候走?”
“先吃飯吧!一艘運往湘西的軍火船今晚出發,我們就搭乘這艘船走。”成儒邊湊近她耳朵邊柔聲地說,“……線兒,等我們回到祖司鎮,把婚事給辦了,你不就成了少校軍官的婦人——少婦了嗎?”
線兒一下默不作聲了。
彭成儒:“我說的都是真心的……怎麼,你?”
線兒顯得不知道說什麼是好:“……我……我也……哎,你說,先生會答應我們的婚事嗎?”
彭成儒:“先生最開明了,我想,他會同意的!”
線兒點點頭,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彭成儒關切地問:“線兒,你在想什麼?”
線兒若有所思的眼神。
“別想那些不開心的事了,喏!這是兩張去湘西的通行證。”說罷遞上——
5.路邊賭檔(夜、外)
“啪”的一聲,揭開賭碟,手還沒縮回,就聽得震耳欲聾一聲“大!”
疊疊鈔票立馬被助手老憨收攏到草帽男子手下……
營長氣急敗壞地將麵前的駁殼槍往中間一拍:“老子把槍押上!小子,看清呀?德國快慢機!”
草帽男子捂著罩子發愣。
營長:“逮呀。怎麼不敢逮了?”
草帽男子:“這位長官,我們這是小玩玩……”
營長:“那就玩呀!”
草帽男子害怕地:“你這是槍,槍……這沒法賭呀,老總。”
營長:“不會吧?你不是一直在贏嗎?把我們弟兄的錢都贏光了。我倒要看看,你怎麼把這槍贏走。”
草帽男子害怕地:“老總,兄弟我隻是想混口飯吃……剛才我是跟你們鬧著玩的。這些錢我不要了,你們拿回去,不當真,不當真,啊?”
草帽男子慌慌張張將麵前一大把銀元、銅板,往桌中一丟,頓時錢幣亂滾,大多掉在了地上。士兵們紛紛蹲下去揀,很快演變成互相哄搶。
士兵乙:“這錢是我的,是我的。”
“是老子的……”
“別搶了!”營長大聲吼道,“沒看見我正在跟莊家賭嗎。把揀的錢都給老子放到桌上去!”
士兵們愣住,不舍地一一放回。
草帽男子:“不賭了,我認輸了,行嗎?”
營長:“怎麼?不賭了?莫說老子黑你,小子,是你自己不敢賭。要我說,你這點錢隻怕不夠賠我的。這把德國20響的快慢機,至少也值50個大洋。”
“長官,兄弟我真就是混口飯吃,你就放過我吧。錢我都退給你,都給你行了吧?這是我的本錢,都賠給你。再沒有了。身上就這些錢了。不賭了,我認輸。”草帽男子邊說邊掏口袋,錢幣都撒落在了桌上桌下——士兵們頓時搶作一團……
營長:“別搶!統統拿出來,那是老子贏的。”
士兵們被營長的氣勢嚇住。但仍有人偷偷將銅板往自己口袋裏塞。
營長:“好吧,算你小子機靈,既然認輸,不開就不開吧,開了你可得一賠十,不然就得拿你小命來抵……嗯?”
助手老憨:“一賠十?不公平吧。這寶還沒開,就認輸呀!”
營長似乎勝券在握:“開?死得快,不信試試看!”
“那就對你不住了,長官請看——”草帽男子將賭碟罩揭開——
話音未落,畫外一陣震耳欲聾的“大!”
——三顆六點的骰子,像一個“品”字躺著,仿佛三隻吃人的眼睛。
草帽男子:“長官,是三個六 ,天大的數字耶!”
營長:“怎麼?”
草帽男子:“剛才你押的是小,是吧?”
營長:“什麼意思?”
草帽男子:“哦,剛才我都被嚇壞了,這把槍是你押的吧?謝了,長官。”說罷將駁殼槍漂亮地撂在手中瀟灑地倒騰了幾下:“不錯,真正的德國造。”
“……你敢拿呀!”營長突然從他手中奪過槍,將槍口對準武山虎:“別動,老子讓你腦殼搬家!”
武山虎微笑地將一副彈匣扔在桌上,原來剛才他耍槍的時候,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卸掉了槍的彈匣。
營長急忙檢查槍,愣住!
他的衛兵乙剛要伸手拔槍,草帽男子一顆鐵彈子飛來,正打在他的手上。
與此同時,每個士兵的背後,突然頂上了冷冰冰的刀槍。
原來老憨和化裝成看客的遊擊隊員已將國軍士兵團團圍住。
“不許動,舉起手來!”
營長嚇傻了,不解地問:“你們是?”
“紅軍遊擊隊!”
“那您?”
賭了半天,好累的,隻見他伸了個懶腰,笑吟吟地說:“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草帽男子將頭上草帽一掀大聲道:“聽說過山虎這個名號吧?”
營長:“聽說過山虎……您就是大名鼎鼎的遊擊隊長過山虎?!”
“如假包換!”
“虎爺!”營長撲通一聲跪下:“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該死!”
山虎:“該不該死,得看你自己了。”
“虎爺有什麼吩咐,小的一定照辦。”
“帶我們去碼頭!”
6.南京軍用碼頭(夜、外)
巨大的探照燈光束照亮了碼頭上的夜空,一箱箱軍火正裝上了輪船,碼頭上下,守衛的士兵荷槍實彈,戒備森嚴……
彭成儒和線兒提著行李箱剛上船,畫外傳來“站住!”成儒回身看見——
一個年輕軍官朝他們走過來:“請你們出示通行證——”
彭成儒掏出通行證遞上——看見年輕軍官眼睛一亮:“你是陳國梁?國梁!”
年輕軍官(陳國梁)打量後驚喜地:“你是?彭成儒!不錯呀……都少校啦,真是百年修得同船渡,沒想到我們老同學三年後又同上一條船——”
成儒:“是,是呀!”
陳國梁指了指線兒:“這位一定就是千年修得共枕眠的少校夫人吧!”
成儒:“你弟妹線兒,這位就是我軍校同班同學國梁兄,現在是——”
陳國梁:“軍部裝備處上尉參謀,老油條了,不如成儒老弟進步快呀……”
彭成儒:“哪裏哪裏,國梁兄過獎了!”
7.沅陵碼頭(夜、外)
山虎押著敵營長,一行人風風火火來到碼頭上。
軍糧大船上,立刻一陣騷動,頓時如臨大敵,排排槍口直指前方。
山虎居高臨下:“船上的弟兄們聽好了,你們的營長在我們手裏,快放下武器投降吧!”
船上沒有絲毫反應。
山虎用槍頂住張營長:“快命令你手下投降,紅軍優待俘虜,快喊話!快!”
張營長畏畏縮縮地喊:“弟兄們,快放下武器,紅軍優待俘虜!”
船上仍然沒有動靜。
此時,隻見山虎刁著煙鬥,牛皮地大聲喊道:“國軍弟兄,你們營長在此,還不出來繳槍投降呀!”
話音未落,突然,船上“噠噠噠!”機槍吐出火舌……隨之槍聲一片。
山虎等人急忙蹲下躲避,他抬頭看見——
船上,一戴眼鏡的少校軍官正指揮著手下:“都給老子打!狠狠地打!”
山虎不解地問:“你不是營長嗎,他們還敢打你呀?”
營長:“我是營副。”
山虎:“那船上戴眼鏡的是誰?”
營長:“他是營長。”
山虎:“你他媽的才是個淫婦(營副)呀,怎麼不早說?”
營長:“你先前又沒問我是正還是副?”
山虎:“那你手下不一直都叫你營長嗎?”
營長:“一般營長不在場時,他們都習慣把我那個副字省掉了。”
山虎一腳踢去:“你他媽個奸夫淫婦,讓老子白白搞了半天空頭路!”
說罷舉槍還擊:“打!”
船上,戴眼鏡的營長一邊倉皇喊打,一邊指揮著:“快開船!快!”
山虎和遊擊隊員朝軍糧船逃走方向追……
船已駛向河中,朝上遊方向逃竄……
山虎欲下河去追——
“哦嗬——想搬起篙子趕船呐!”老憨調侃道。
“他媽的,煮熟的鴨子都飛了!”望著遠去的船,山虎氣惱地罵著。
老憨:“又一回老道失算、又一次過失,難怪鍾司令總批評你,做事馬虎、老是過失——過山虎!”
“老子一定要把今晚的過失補救逮回來,老憨,他們逃的下一個站是哪裏?”
“棲鳳渡碼頭,他們一定會在那裏上補給。”
“好!到棲鳳渡老子們再逮死他!”
“你以為麻雀還會在現窩裏呀?棲鳳渡可是萬虎山刀匪的地盤!”
“萬虎山?”過山虎陷入深思之中。
8.何家祠堂國軍三十二師師部(晨、內)
“對,萬虎山也不是省油的燈!這些刀匪與紅軍遊擊隊一直都在打這批軍糧的主意!”張紹勳十分傷神地拍著前額,一臉疲憊的神情。
何必來:“師座,懸賞緝拿的布告已經擬好了。”
張紹勳微閉著眼睛:“念……”
“是,”何必來展開布告念道,“查,共產黨匪首鍾克儉、武山虎,黑旗會刀匪頭目龍叫天、石雲飛,聚眾作亂,殺人越貨,無惡不作,危害鄉鄰,為肅清匪患,維持社會長治久安,現懸賞重金緝拿四大匪首,凡捉拿歸案者,無論死活賞大洋一千,提供其下落者,賞大洋五百——”
張紹勳睜開眼睛。
張紹勳:“……剿匪,剿匪,剿了這麼多年了,匪是越剿越多……黑旗會憑借著險要的地勢把守萬虎山,沒有榴彈炮,拿他沒辦法;共匪更是厲害,鍾克儉和武山虎把一個小小遊擊區發展到了湘西北山區,人馬由區區幾十人變成好幾千……唉,頭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