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愛職工的廠長

從1960年開始的三年自然災害是突如其來、鋪天蓋地的。我曾聽一個醫院大夫說過這樣一句話:那時,到醫院裏拿什麼藥的都有,唯獨沒有要消化不良藥的,連吃飽都做不到,哪裏有消化不良的事?當時我的口糧標準是按司泵工定量,一個月36斤,尚且天天餓得肚子咕咕叫,我常想那些一個月才28斤定量的機關幹部又是怎麼熬過來的?餓肚子的感覺是很痛苦的感覺,我親眼看到過的兩件事,至今一想起來心裏就酸酸的不是滋味。一件是與我一個班的一位操作工一天上夜班時,精神狀態不好,坐在操作室不動,班長讓他上塔巡檢,他出去了一個小時也沒回來,班長出去一看,他又一動不動地坐在上塔的梯子上,班長問他,你怎麼不上塔也不回操作室看儀表?他對班長說,自己已經患浮腫病兩三天了,渾身沒有力氣,班長把他的褲角挽起來,在他腳上輕輕一按,深陷下去的一個坑半天沒彈起來,這就是浮腫病。班長沒有批評他,隻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上塔替他巡檢去了。另一件事是一天中午我在煉廠職工二食堂排隊打飯,這天還不錯,憑餐券每人還能打上一盤白菜炒肉片。我剛買好飯坐下,這時從排隊的行列中走出一位紮著兩根長辮子的姑娘,她來到我飯桌前,絲毫不顧矜持,彎下腰就細聞我的菜是什麼味道,看到她鼻子尖幾乎挨到菜上了,我想她一定是餓極了。我與她素不相識,這時坐在我對麵的工友用疑問的眼光看著我,我趕緊用目光製止了他。待這位姑娘一走遠,我立馬對這位工友說:“人在餓急了的時候,心裏是個什麼滋味?不要責備她。”這件事給我的印象太深了。當時市麵上營養副食品幾乎沒有,據許多人回憶,當時商店裏唯有一種食品放開供應,什麼食品?一種猶如軍用壓縮餅幹大小如紅糖一樣顏色的固體醬油精,可是若無其他營養物品相搭配,這東西喝多了隻能加重和增加患浮腫病的機會(我就喝過這東西,所幸沒有患上浮腫病)。當時所有的人都在咬緊牙關堅守崗位,努力做到不讓煉油生產受影響,但這一嚴重的情況仍然製約和影響了獨山子煉油廠的建設和發展,這也是前所未有的困難和考驗。

此時的胡涵秋肩上擔子更重了,麵對重重困難,他想盡了一切辦法,一麵組織辦農場,擴大四棵樹農場的蔬菜和糧食種植麵積,千方百計改善職工生活,一麵又組織人打黃羊,給職工盡量增加點營養。同時他還安排職工在這一時期盡可能不加班,勞逸結合保持體力。在辦農場這件事上,他首先想到並啟用了一個合適的人選,誰?一個轉業前曾在王震的359旅參加過南泥灣大生產運動的團後勤處主任劉吉祥同誌。胡涵秋最終選擇了將距離獨山子48公裏的四棵樹農場作為獨山子的“南泥灣”來開發,派劉吉祥帶領各方麵人員和物資,對農場進行了重點發展。他們用拖拉機拉掉柳樹、榆樹、沙棗樹樹根,用雙輪雙鏵犁翻掉蘆葦根,開墾出大片土地,種上了玉米、小麥和瓜菜。這裏土質肥沃、植被茂密,是野生動物的天堂。獨山子從各車間和單位抽調去四棵樹農場勞動的長期農工(一年以上)和臨時農工(兩個月以下)都曾有過“與狼共舞”的經曆。1961年9月,我曾有機會去農場兩個月。一到農場,就有一個叫王幹才的“長期農工”對我說,這裏野豬多得有自己掉到幹井子(幹枯的水井)裏的,夜間野狼到處亂竄。我說,這該不是你瞎編著來嚇唬我的吧?他說,你不信等到晚上自己看。果然,當天晚上還不到12點,一群狼(足有十幾隻)來到我們住的3頂帳篷前,低一聲高一聲地叫開了,那嚎叫聲令人毛骨悚然。顯然惡狼不光是衝著我們3頂帳篷裏的人,更是瞄準了帳篷左側一間馬棚裏的馬來的,害得我們一夜不敢睡覺,生怕狼傷人,更怕傷害了馬匹,影響農場生產。如今與當年的同伴們每每談及此事,大家都感慨地說,要不是因為三年自然災害,或許我們還經曆不了那個令人難忘的場景呢。由於四棵樹農場糧食連年喜獲豐收,有效緩解了當時糧食供應不足的困難,職工食堂由每天晚上每人可買一碗不收糧票的麵條開始,逐步做到可以放開肚皮吃飽,使獨山子提前擺脫了缺糧困境,煉油生產開始走上健康發展的軌道。廣大幹部職工和家屬心裏都清楚,這一局麵的扭轉,傾注了胡涵秋無盡的心血。他要求工人們勞逸結合,盡力為職工改善生活,可他自己生活卻沒有改善,也沒有勞逸結合,每天不到深夜12點是不會離開辦公室的,就是離開辦公室還要到煉油廠各生產車間、操作室、泵房、塔罐區轉一轉、看一看才放心。他和幹部職工群眾沒有距離,他知道工人心中想的什麼,裝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