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永不消逝的雪魂(2)(1 / 2)

我和拯陸最後一次見麵是1958年春天,我們兩人都當了野外地質隊隊長,她屬於獨山子礦務局南準噶爾地調大隊,作業區在北疆克拉美麗山區106隊,我在南疆吐格爾明山區114隊,當時各隊都在準備出野外。南疆氣候溫暖,出工較早,我們隊要先走一步,在出發前夕我去向拯陸告別,她送我到明園門口,握著我的手關切地說:“在山區工作可要注意安全,祝你一路平安。”望著她那笑眯眯的圓臉,我點點頭。拯陸的擔心是有緣由的,當時我們都聽說野外地質隊出現過不幸事件,地質隊隊長王世仁在奎屯河上遊山區工作時騎馬過橋,因馬受驚掉到深穀裏淹死了。拯陸的臨別祝願是對同學的關心愛護,她想到的總是別人啊。我們互相揮手道別:“冬天回來再見!”誰知這次分手竟成了訣別。

我們離別不到半年,中秋節剛過,正當迎接共和國誕生九周年的時候,突然從北疆傳來拯陸在暴風雪中不幸遇難的噩耗,我感到無比震驚,劇烈的悲痛壓得我喘不過氣來,眼淚唰唰地往下淌。近一個多月,悲劇在野外隊連續發生,八月中旬南疆山洪暴發,113地質隊女隊長、我的同學戴健和隊員李越人,還有我們本隊的地質員李乃君、楊秀龍都被洪水淹死了,我們剛剛掩埋好烈士的遺體,又聽說拯陸同學被寒流凍死,這一連串的打擊使我腦袋發暈。對拯陸的犧牲開始我怎麼也不敢相信,九月的天氣怎會出現這樣凶猛的暴風雪,拯陸不應該死,她的生命是一團火啊,她是不會死的,我們不是約好冬天再見嗎?她祝福過我一路平安,她自己也應該一生平安,她那笑眯眯的圓臉清晰地出現在我眼前,她最喜歡唱的“勘探隊員之歌”又在我耳邊響起,她怎麼可能倒在雪地裏呢?可是事實卻像鐵釘一樣紮進我的記憶,後來我才知道拯陸英勇殉職的經過。

那是1958年9月,正是秋高氣爽、忙於收獲的季節,楊拯陸帶領的106地質隊出色地完成了克拉美麗地區的詳查任務後,又接受了到中蒙邊界三塘湖普查的新任務。9月25日,拯陸帶著地質員張廣智做一項收尾工作,早晨出發時,天氣晴朗,到下午4點突然變天,西伯利亞寒流突然襲來,開始下雨,隨後下大雪,狂風卷著雪暴呼嘯而來,攪得天昏地暗,司機開車去接他們,衝破風雪的阻擋趕到約定地點,開著車燈,不停地鳴喇叭、打信號,到處尋找,始終渺無蹤影。基地的職工冒著風雪連夜出動,分頭尋找,附近哈薩克牧民也騎著馬來幫助找人。次日淩晨,風停雪止,才在雪地上發現一把榔頭和斷斷續續的腳印,人們立即跟蹤追尋,很快找到張廣智,他躺在雪地上,一米八的高大身軀已經凍僵,停止了呼吸,在他的周圍有一圈模糊的腳印,接著在不遠處又找到了拯陸,她俯臥在一個平緩的雪坡上,兩臂前伸,頭朝著基地的方向,十個手指都深深地插在泥雪裏,渾身冰涼,心髒已停止跳動,但身軀還沒有僵硬,一包地質資料還緊緊地貼在她的胸口。在她周圍的雪地上壓出了一道道清晰的痕跡,那是她在生命的最後時刻與暴風雪進行殊死搏鬥留下來的印證。現場情況表明,在他們與寒流搏鬥的最後時刻,朝基地方向前行正好是頂風,由於張廣智的關節炎發作爬不動,先倒在了雪地上,楊拯陸仍拚命地拖著他走,直到張廣智犧牲後,她也精疲力盡,再也拖不動了,她把戰友安頓好,又頑強地朝基地逆風爬行,僅爬了300米就倒在一個斜坡下,再也無力爬過去了,直到最後她還用兩臂撐著頭,眼睛直朝前方,望著離這裏隻有兩公裏的隊部基地,直到她生命之火在雪地上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