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驥祥
1954年秋,中蘇兩國政府發表公報,決定將中蘇石油公司移交給中國,由中國獨立經營。這年年底,中蘇石油公司移交儀式在烏魯木齊舉行。從此,建設新疆石油工業的光榮使命完全落在尚十分年輕的中國石油工人身上。蘇聯同誌回國後(仍有少數專家留下幫助工作),我們認真分析了新疆已有的地質資料,覺得獨山子油田麵積小,產量低,呼圖壁、安集海、卡因地克、南疆等地無大的勘探成果,有必要上黑油山。可是,這個提議卻引起了蘇聯專家的激烈爭論。一種意見讚成,另一種意見反對,理由是:黑油山頂部已冒油氣,沿成吉思汗山脈東西一百多公裏長瀝青山脈露頭很多,已將油田破壞,那裏有油也是殘餘油。這兩種意見爭論不休,最後還是派一個鑽井隊進行試探。
黑油山踏勘
為了給黑油山鑽探工作做好準備,1955年2月初,獨山子礦務局決定由我帶領蘇聯專家阿不拉莫夫、井架安裝隊崔林慶(外號崔老三)、翻譯劉仁(另名薇崔)提前去黑油山看1號井地形,為1號井開鑽摸清情況。
2月初的一天早上,我們乘一部帶加力的嘎斯63卡車由獨山子出發,路經烏蘇、車排子向黑油山方向行進。離開烏蘇不遠,就沒有路了,一片蒼茫大地,完全靠辨別方向摸索前進,快天黑時才走到車排子,再往前就渺無人煙了,隻能在這裏吃晚飯。走了一天,還沒有走完路程的一半。晚飯後,我們準備了足夠的柴火,這是以防萬一的。這時再往前走,伸手不見五指,一無道路,二無向導,車萬一陷到雪坑裏,我們有足夠的柴火也能抵擋一陣子。
半夜時分,我們來到了前山澇壩,這裏沙丘連著沙丘,梭梭柴黑壓壓的一片接著一片。黑油山在哪裏?我們在沙丘間彎彎曲曲走了很長時間,還沒有找到在地圖上距我們隻有三十公裏的黑油山。我們坐在敞篷車上累得難受,由於嚴寒襲人,我們都不停地跺腳,以防凍僵。崔老三和劉仁不時用漢語、俄語罵天怨地。但一談到我們的任務,一談到黑油山的勘探,我們又興奮地開懷大笑。我說這比長征、比解放戰爭舒服多了,那時全憑“11”號(雙腿),現在有汽車,怕什麼!我們說說笑笑,好像暖和了起來。到了紅山嘴,我們打開地圖,辨別方向,選擇路線。遠望東、南、西三方,戈壁灘被一尺多厚的積雪覆蓋,隻有北邊的成吉思汗山在夜幕中隱隱有點昏影。一看到成吉思汗山,大家高興地喊了起來,這下可有目標了,黑油山就在成吉思汗山下。我們上車繼續前進,一出紅山嘴,地勢平坦,司機把車子開得很快,我們坐在上麵感到很舒服,老崔開起玩笑來:“快到了,我們上了黑油山的柏油馬路。”大家笑著反駁他:“胡扯,我們到了黑油山‘飛機場’。”
後半夜時,我們在成吉思汗山下又轉了幾個圈,最後終於找到了黑油山。我們下了車找到個地窯鑽進去。按路程計算160公裏3個小時就可以走完,可我們走了22個小時。這時東方發白,天都要亮了,我們疲乏極了,有的同誌一進地窯就打瞌睡,我們提醒他不能睡,要趕快點火,不然會凍壞。火點起來,身體暖和了,可是肚子又叫起來,真是又饑又渴,大家開始化雪,準備吃飯。蘇聯專家阿不拉莫夫和劉仁把俄得克(酒)拿出來,把皮芽子(洋蔥)、酸黃瓜、馬腸子、黑列巴(蘇式麵包)擺在一張油布上,大家立即雙手齊下;邊吃邊喝。填飽肚子以後,一個個才打開話匣子。老崔說:“這比宴會吃得還香。”阿不拉莫夫說:“這頓飯吃得很有意思。”說完,他一隻手端起半茶杯俄得克,一手拿一塊黑列巴,仰頭把酒一口喝完後,趕緊用列巴堵住鼻子吸氣,以消酒氣。這個蘇聯人喝酒的方法把大家都逗笑了。
早餐之後,天已大亮,本來是應該休息的,可是誰也睡不著。於是大家立即出發,踏著凍得生硬的厚雪去尋找黑油山第一口井位的標記。這裏是一片原始戈壁,溝溝坎坎裏梭梭柴叢生,雪地裏印著一行行叫不出名的動物足跡。我們在戈壁上按圖跑了整整一個上午,終於找到了一號井位的標記。我們高興極了,又跳又唱,任務完成了,時間正是中午,我們決定,趁白天好走,立即回獨山子。可是崔老三還拖著不走,他東看看、西瞧瞧,不知搞什麼名堂。直到我們都上了車,他才慢慢騰騰地走來。我們問他在幹什麼,他才卷著莫合煙邊想邊回答說:“鑽機搬家怎麼走?重車上不來,設備怎麼到井場?來幾台拖拉機合適……”嘿,這個崔老三,他已經計劃安裝黑油山下的第一座鑽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