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貞
歲月流逝,但曆史的記憶是抹不掉的,回憶能使我更加珍惜生命。從1951年大學畢業來新疆從事石油化工事業,匆匆已過去了56個年頭。其間新疆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祖國在變,世界在變,人也在變,這裏記錄了一位普通女性的心路曆程。
我的人生感悟,認為最終不變的是對祖國的忠誠、信念和誓言。
淪陷區童年
1937年7月7日,我剛念完小學二年級,盧溝橋事變爆發,華北淪陷。當時我們全家在天津,父親那時是天津北洋大學工學院院長,奉命遷校。哥姐也相繼赴昆明西南聯大等校求學,家中留有多病的母親、四歲的弟弟、尚未出生的小妹和我。
為了避免上下學路上日本鬼子的欺辱,我從培才小學(位於法租界的一所教會學校)轉學至英租界一所離家較近的慈惠小學就讀。
1945年8月15日抗日戰爭勝利了,八年抗戰給中國人民帶來了深重苦難,那時我在廣東女中剛念完高中一年級,我的理想是“科學救國”。廣東女中地處天津法租界綠牌電車道附近,環境嘈雜。為了好好念點書,我便轉學至離我家較近的聖功女中就讀,希望將來能考入名牌大學。
1947年暑假,我從聖功女中畢業,一心追求進步,向往光明,為使多災多難的祖國富強起來,我決心學工,實現“工業救國”的夢想。
大學生活
1947年夏,我報考了5所大學:清華、北洋、燕京、輔仁、工商。上清華(那年是和北大、南開聯合招生,隻能報考其中一所)是我夢寐以求的理想,但在第一天考試時忘了帶準考證,回家取來時已經考完一門了,因此落榜。其餘4所大學均錄取了我,我想選擇北洋或燕京。北洋是我國成立最早的一所大學,教學質量高,理論與實踐結合好,名聞中外,學生成績優異,我報考的是化工係。上北洋工學院也是我實現“工業救國”的理想。父親和伯母主張我學工,他們說我這人太粗心,去考大學這樣的大事居然忘帶準考證。我承認粗心的缺點,一天大大咧咧的,不修邊幅,像個男孩子一樣。他們說:“當醫生不把剪刀給人縫在肚子裏才怪呢,粗粗啦啦的人去學工吧!”就這樣決定了我的命運、我的人生軌跡。
1948年11月,進步力量與反動勢力展開了激烈地“反南遷”活動。10月底學校公布了國民黨政府布置北洋大學南遷的決定。反對南遷的同學壓過了反動學生和不明真相害怕戰爭的學生。我父親那時是工學院院長,又是國民黨員,為了爭取他,地下黨派學生代表何國模來我家給他做工作,周恩來同誌親筆寫信挽留他。12月份解放軍逐步包圍了平津,北洋大學學生搬到河北女師暫住。為了躲避,父親要求我和他一起走,我和同學始終一起住在女師沒有回家。最終父親一個人於解放前夕離開了天津。1949年1月15日天津解放,我多次參加慶祝天津解放遊行、慰問解放軍、街頭文藝演出等項活動。當年暑假我參加了中共天津市委主辦的大學暑期學園,我們學習了《社會發展史》《新民主主義論》、艾思奇的《大眾哲學》《政治經濟學》等書籍,使我懂得了許多革命道理,樹立了革命人生觀。
化工係從大三開始分專業了,有普通化工(製酸、製堿、造紙等)和煉油化工,我選了煉油化工。化工原理、工業化學、物理化學等都在一起上課,石油煉製、煉廠設計等課程單獨上,還選了有關石油基礎知識的課程如石油鑽采、石油地質等。
大學四年級基本上就確定了我畢業後搞什麼專業了,我下定決心從事石油專業,因為石油是利國強民的工業。
1951年大學快畢業的時候,正值我國大學畢業生第一次全國統一分配。我們集中在北京,由中央人事部組織學習,動員服從國家分配,到工礦企業、到艱苦地區、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參加社會主義建設事業。中央領導人朱德、陳毅、郭沫若等給我們作報告,對我們寄予厚望。我們這一級畢業生報名到西北去的就有十多人。
從北京到獨山子
中央人事部分配去西北工作的方案公布了,北洋大學有采礦係的張毅、王炳誠、張從哲,化工係的戴菊生、薑國清、李淑貞、王國才。因為從北京到大西北幾千裏的路程隻有我一名女生,鐵路隻通到西安,分配後我和薑國清結婚了。我們於1951年8月2日從北京出發,到西安後各地分配到大西北的學生都集中在西北軍政委員會等待了9天,有的去了玉門,我們7名同學踏上了3000餘公裏的進疆路程。西北軍政委員會安排部隊轉業去新疆工作的幹部和家屬,加上我們7名學生,共100多人,乘4輛大卡車從西安出發,沿途全部按供給製待遇。每天早晨天剛亮就起來收拾行李,裝上卡車,人上車後坐在行李上。卡車是露天的,沒有篷子,後麵還要裝幾大桶汽油以備沿途使用。公路路況不好,汽車顛簸很厲害,越來越荒涼,人煙稀疏,沒有青菜吃,能吃上麵條油潑幹辣子就不錯了。晚上住路邊小店,一個大土炕,男女都躺在自帶行李上麵。有時我們同學沒有地方睡,就打開行李睡在汽車輪子旁邊。好在是夏季,空氣流通,倒也舒服。黃土高原漫無邊際,一望無垠,隻是沒有“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浪漫情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