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重重疑雲攪得寢食難安的慕容明,最終想出了一個以退為進的主意:趁著大地回春物候轉暖,他要依照往年舊例率領騎兵出外打獵,以便借機對慕容日身份一事進行明察暗訪。此次狩獵,對外宣稱的地點就選在都城仇池城外的皇家獵場,為時大約一個月左右。“微服暗查這樣一件不比芝麻粒大多少的小事兒,一個月的時間可以說是綽綽有餘了。事情辦妥以後,剩下的時間還可以順便散散心打打獵。”
慕容明心裏這樣想著,嘴上卻不能泄露天機。他叫來貼身的小太監,對他耳語了一番。聰明伶俐的小太監,點頭如搗蒜,臉上不時的露出和慕容明節奏相同、含義多層的笑容。慕容明一番耳語作罷,又拍著小太監的肩膀巨細無遺的補充說:“倘若群臣問起一月已過我因何遲遲不歸,你就說我交代可能是因為我們打獵的範圍超出了預先所想,故而回宮要推遲一段時間。”交代完了一應事項,許久不行軍作戰的慕容明,又穿上了他的那件袞龍盔甲。盔甲胸口處的護心寶鏡,生死攸關的時刻既可以保護心髒不被敵軍一劍刺穿,亦可借助光線反射的威力晃暈敵方的意識,給自己留出充足的反擊和逃命的空檔。
慕容明率領的百餘鐵騎,當天下午便就順利抵達了仇池城外的皇家獵場。這片曾經真實的浸染過熱血和屍骨的開闊空地,如今的作用隻剩下了充當宮廷郊遊和狩獵的娛樂場所。慕容明用左手勒住韁繩停下馬來,右手護著直射進眼球的夕陽舉目遠眺。但見得獵場周遭蒼鬆翠柏層巒迭嶂,山林中騰騰升起的陰森殺氣絲毫不減當年。徐徐的青煙從密林中冒出,血紅的夕陽正被這股青煙團團繚繞。山風驟起,吹得人身體裏的骨頭一截截的發涼。
慕容明不由得在心底大發感慨:“好一處人間仙境,難怪珍禽異獸們都愛呆在這裏。”他一個橫步跳下馬來,打量好了日影偏移的角度後,對著緊隨其後的士兵們說:“現在得抓緊時間趕在日落之前建好營寨,不然到了晚上我們的麻煩可就大了。建好營寨以後,大家今晚不妨先行好好歇息歇息。”很快安頓好人馬的慕容明,吩咐左右從明日起大軍白天休息養精蓄銳,到了晚間夜幕降臨時分再出外狩獵。將士們對君主奇怪的命令感到費解,可他們樂意接受這樣的安排。因為即使晚上不出去狩獵,他們一樣要夜不能寐的為主上看守營帳。
每天一早打獵回來,勞累了一晚的眾將士倒頭便睡,慕容明卻領著留守營寨的小隊人馬悄悄趕出了獵場,秘密奔往柔然國都上穀附近。他們的獵物很明確,就是要想方設法的找出當時在上穀都城中服役的宮女太監。柔然王國被滅以後,這群寄生蟲般的雜役人員便四散而逃。他們當中某些人的腦子裏,很可能就藏有解開慕容日身世的那把鑰匙。在離獵場不遠的上穀城中,慕容明等人多日以來無頭蒼蠅般的地毯式搜查一無所獲。經過多次的篩選排除,他們最終把盤查的對象鎖定在了街頭巷尾成群結隊的乞討人員,因為他們要找的人極有可能淪落其中。
事情的開局並不順利,餓的精光瘦的太監們都顧左右而言他的推說對慕容明詢問的事情一無所知。隨著誘餌的籌碼水漲船高,身體最是削瘦的小太監上了鉤。饑餓讓他的腹部坍塌下去了一個大坑,他穿在身上仿佛幾十年沒洗過的宮服烙餅似的結滿了厚厚的泥巴。他伸出自己隻剩下臂骨的胳膊,像隻攫取香蕉的猴子一把搶過掛在慕容明馬背上的食物和錢袋,窩裏窩囊的對高坐在馬上的慕容明說:“不用和他們費口舌了,你們要問什麼直接問我好了,我什麼都知道。”
慕容明神情詫異的從馬上跳下來,又助人為樂的將馬身上攜帶的所有錢物、衣物和食物都推送到小太監的懷裏,並笑裏藏刀的對他說:“你在上穀宮裏做過事,你也知道天上不會沒有緣由的掉下餡餅來,獲得是以付出為前提的。我不說你心裏也清楚,這些東西既可以作為你安享天年的保障,也會成為你橫屍街頭的葬品,你聽明白了嗎?”小太監咬咬牙狠心的點了點頭,剛要開口又有些難為情的朝著左右看了看。慕容明即刻心領神會了小太監的意思,便揮揮手示意隨從們將旁餘圍觀乞丐逐個驅散,並讓左右侍衛們也站到了十米開外的地方維持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