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她剛跟在聞月身邊,聞月花了好幾年,才讓她改口叫師父,她一直害怕聞月將她丟掉,她努力修煉,努力成為別人口中讓人驚羨的徒弟。
可是,聞月並沒有那麼開心。
他總是彎下腰,帶她去給那棵稀疏的梨樹澆水,那棵樹,長也長不大,每次開花,都是稀稀拉拉的幾枝,從來不結果。
聞月不喜歡用靈力澆水,他更喜歡親力親為,他也要求她親力親為。
她端著小小的瓢,將水澆到樹上,仰起頭,日光那般的燦烈,叫她睜不開眼。
聞月摸著她的頭,將她的手放在風吹動的枝葉上,碧綠的葉子,柔柔劃過她掌心,她聽見他溫聲道:“徒弟,這就是生命,一個很神奇,又很頑強的存在。”
“你與這棵樹相比,你可以輕易將它毀去,可你看不見的地底下,卻還留著它的根,來年春日,隻需要一場雨水,它照常發芽生長,一年複一年,它將長得比原來更為強大。”
“生命,是一種堪稱是奇跡的存在。”
那時候,聞夭自然是聽不懂更深層次的意思,她隻是覺得,聞月喜歡好人,聞月要她當個好人,那她就當個好人,隻要,聞月不丟掉她。
所以,在這個村莊裏,妖魔拖走了村裏的凡人,聞夭想在聞月麵前表現一番,所以她不自量力,去救了個凡人。
而地點,就在此處。
聞夭腳步一頓,俯下身,掌心貼著地麵,她閉上眼,感受著地底下的動靜。
確實是這裏,她感受到了。
聞夭回過頭,對裴琢玉道:“又要遇到我師父了,我記得,你擅長陣法,所以能不能布下一個迷幻陣,能攔住我師父一刻鍾便足矣。”
上個夢境裏,裴琢玉是知道她師父有多厲害的,鄭重點頭道:“一刻鍾,沒問題。”
“多謝。”聞夭起身,斷劍劃過地底,劃破一條長長豁口,她縱身一躍而下。
裴琢玉往豁口下望去,隻有看不清的漆黑,他從衣袖裏,摸出幾塊古怪黑色石頭,向四周排開,又割破手掌,掐起訣,石頭震動起來,轟然升起,血線浮在空中,緩慢組成奇異的圖案。
以血畫陣,一道迷幻陣,再疊加一道困陣,攔她師父一刻鍾,當是沒有問題。
地底下很暗很暗,聞夭輕飄飄落地,她沒有施法點火,她邊走,邊想起一點往事。
還是那日,她不知死活跑進妖魔老巢救人,險些將自己搭進去,生死關頭,聞月趕過來救了他們,將她劈頭蓋臉一頓罵。
她麵無表情,幾乎要將手裏的劍捏碎,她不明白,為何她怎麼做聞月都不滿意。
最後,聞月輕輕歎了聲,屈指敲在她眉心,道:“小傻子,師父隻是叫你心存善意,可從來沒說過,讓你把自己的命搭進去。”
“徒弟,你要記住一件事,天底下永遠沒有人,比你自己更重要。”
一點火,幽幽自聞夭身側亮起,照亮洞府的一瞬,她的身影,快如鬼魅,迅速找到了正在黑暗裏摸索著逃跑的少年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