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是聽故事,聽說這裏的發展多是靠大量黨員的力量來帶頭,還有很好的民風為基礎,而不是僅僅依靠外界領導的關注與資金的支持。衣服土氣破舊,一臉疲憊卻又精神的村幹部,據說每個月隻有900元的工資,補貼不多也不及時到位,但還是無比盡心力地為大家服務。老書記退下來沒有去享清福,而是做會計。
談到曆史,裝電燈、建石拱橋、包產到戶、安裝沼氣……不是更多的自豪,而是總覺得做得還不夠。我無法想象從前該是怎樣落後的麵貌,可是在他們臉上的每一道皺紋裏,都有一路辛苦的記憶。
老書記並不避諱講村裏麵負麵的東西,副隊長為了個人利益放火燒牛棚,兩家人吵架一家的老太太想不開自殺了……這些我們把它當作“醜事”的東西,他們卻肯直麵。這就是我們下薑村,我們從來不說自己是完美的,但我們追求更美好。
然而下薑村的很多東西很值得一說,這些東西比起許多新聞報道裏的誇張反而更加感人。修橋的時候,村支書賣掉了村裏的老房子;請不起大型機械,就全部靠人工,50多個人用了數不清的時間終於挖好了基坑。或許正因為如此,他們應該自豪,承重12.5噸的橋,業餘設計手工打造卻在承重50噸的情況下堅固如斯。我真的很想讚歎,事實勝過無數虛空的讚美。人人都不是無私的,但是“我為人人,人人為我”的精神卻普遍存在在這個村子。從用電、維修到太陽能、沼氣都有專門的便利小組來負責。這樣精細的規劃,是邊城人古老的智慧和上海人的精明合成的。
我想,或許在以後很久的日子裏我都會懷念這裏,懷念這個一半邊城一半上海的地方,憧憬這樣一種生活狀態,如同“陌上花開緩緩歸”一樣不急躁而詩意的生活,輕鬆卻充實,自己的家庭和別的家庭一樣在繁榮,有競爭亦有互相幫扶。
它的一半是邊城,有邊城的遺世獨立,邊城的青山綠水鳥語花香,也有邊城人的善良淳樸。它的一半是上海,有上海的欣欣向榮,上海的豐富多彩歡愉熱鬧,也有上海人的負責認真。這是個適合生活的地方,生活在這裏,慢慢享受,慢慢進步。
記得走的時候,有師哥師姐在討論,問我們中的女孩子將來願不願意嫁到下薑。我聽到這些時,微微一笑,沒有言語。下薑村是個適合慢慢生活的地方,而我還年輕,我需要汗水和淚水的積蓄來實現我的夢想,所以我需要上海。但當我老去之時,如果我還可以選擇,必然會找一個像下薑村這樣的地方。不需要太多的人煙,有著白牆青瓦的三層小樓房,就這樣不急躁但又有效率的生活。慢慢的,慢慢的,仿佛時間從來都停滯不前一樣。
小鎮青年 文/曲瑋瑋
整個八月我住在石島的閨蜜家,又成了徹頭徹尾的小鎮青年。
我的小鎮不是嫻雅的江南水鄉,若你想找什麼遠離喧擾之處散蕩愁緒之心,最好別來這裏。我的小鎮呀,打個比方,幾個月前張天潘寫的那篇殺馬特的文章,我的朋友們看了個個麵紅耳赤,發現我們曾經的腦殘招致了知識分子的同情。
小鎮青年們都說方言,膠東話。吐槽或者罵人都是熟溜兒的,可不及南方人委婉,抒情不帶髒字兒,我們的姑娘有時候罵起人來也抑揚頓挫,器官滿天飛,也沒覺得怎麼粗俗。誰要是上街買東西用普通話,總會被店主用異樣的眼光盯著,或者直接罵罵咧咧,“你個小癟,裝麼個外地人啊。”因為大部分小鎮青年講話總帶著原始純真的膠東味兒。我十四歲那年要去北京住一段日子,走之前下了很大狠勁兒才把普通話扭正,但我們小鎮青年之間永遠隻說方言。
小鎮青年們偶爾去威海市區,回來免不了沮喪。他們發現真正的威海人已經拋棄威海話了,隻有後知後覺的石島小鎮,憨厚地,慢半拍地,固守著傳統。
念大學的小鎮青年在人人網總喜歡轉跟方言有關的狀態,在KTV用方言唱歌。實際上,他們願意轉發跟家鄉有關的一切,比如膠東美食,比如我們引以為傲的好氣候。
小鎮青年們大多都戀家,戀舊物,戀舊人。
閨蜜是我七年好友。初一的時候搞不成規模的學生會,裏麵統共就那幾個人,就這麼熟識。小鎮所有青年隻能擠那一所高中,人又不多,我們想分開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