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 文/馬璐瑤
在安寧來到我們屋子裏之前我們正在如火如荼地玩大冒險,這本是一個再平庸不過的遊戲,可一個骰子的加入頓時激發了每一個人的興趣。那是某某隨身攜帶的一個骰子,六個麵上寫著諸如“親”、“吻”、“抱”之類的詞語。某某拿出這個骰子的時候我們先正兒八經地討論了一下吻和親的區別,接著房間裏就充斥了笑聲以及謾罵聲。我們大家都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
就是這個時候安寧過來了。安寧站在門口,淺淺地一笑,然後問:“你們在玩什麼呢?這麼高興。”房間裏頓時沒了聲響。某某悄悄把骰子藏在手裏,又裝作不動聲色的樣子,手不敢握太緊,“親”在某某指縫中隱約可見。誰誰把盤著的腿收斂了一下,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誰誰的襪子居然是大紅色的還在腳底板上破了一個洞,很生動。叉叉當時正裝作一臉陶醉地被“親”,無法掩飾,居然紅了臉,真是難得。總之安寧一來大家都忽然不自然,我又一次在心裏暗罵我們居然傻到邀請安寧一起旅遊。
安寧是那種人如其名的小女生,總是一副現世安好的沉穩樣,女孩的這種沉穩會有一種好聽的名字叫做氣質。安寧不算漂亮,她長著正兒八經的眉毛,正兒八經的鼻子以及正兒八經的嘴巴,典型的正兒八經的大眾臉,上帝造她跟郵局蓋郵戳差不多。然而安寧就是有那種魔力,就算你不看她沉靜如水的眼睛,單是她熟睡時安然的樣子就能把她跟千萬的人區別開來。見過安寧的人都忍不住打聽這個女孩並對她進行猜想。這樣的女孩應該會鋼琴吧,這樣的女孩也應該畫一手淡雅的水墨畫吧,這樣的女孩也應該寫一手清秀的字體吧,這樣的女孩應該讀過很多清麗的文字吧?極盡你的想像力去填充一個十八歲女孩的內涵,安寧絕對不負所有人的期待。
優秀到極致的女孩一般冷漠且高傲,但安寧不。就算對到寢室推銷的人,她也麵帶笑容地看著對方安靜地聽她講完,然後以“真是麻煩你了”作為語句的開頭並耐心地表述自己對推銷物品的看法,最終合理表達她是否願購買。安寧從不拒絕別人的請求,隻要能做到。我經常看到她給別人掂一堆的盒飯走在回寢室的路上,她掂盒飯的樣子依舊高貴安寧。
安寧是一個你渴望、期待接近的女孩。
十一前,我和幾個朋友打算假期去一個古鎮遊玩,幾個人都動了邀請安寧同行的心思,最終擲骰子由我去邀請安寧。邀請沒有任何困難,我擺出極盡誠懇的姿態之後安寧淺淺地笑了一下,說很榮幸。
叉叉為此專門去做了一個新發型。叉叉的激動難以抑製,跟祥林嫂一樣逢人就說。叉叉對理發師表達自己的喜悅並描述同行者的優秀,結果理發師也深受感染,一激動把叉叉的一塊頭發剃得過短露出了青白色的頭皮。叉叉很悲痛。至於某某和誰誰,除了在以前一直被他們稱為浮雲的外貌上大做文章外,還搞到了安寧的所有資料,絕對能讓我們學校檔案室汗顏。我說他們這些的時候其實不算厚道,因為我們大家都半斤八兩。
旅途一開始還是非常愉快的,幫這樣一個女孩掂行李、泡泡麵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唯一讓人不爽的是安寧隻掂了一個行李袋,隻吃一碗泡麵,而我們卻有四個人。傍晚的時候火車飛馳過丘陵,窗外滿是香蕉林和甘蔗林。流蜜的十月,陽光從車窗的右上角斜照在安寧的臉上,安寧托著下巴望著收獲的丘陵心滿意足。有一刻我懷疑我在安寧的眼睛裏看到天堂的模樣,天堂有著夕陽一樣金黃的顏色。
晚上,叉叉拿出撲克,用他能做出的最優雅的姿態走到安寧旁邊,臉上也是一層淡淡的微笑。其實叉叉一係列的動作都是恰到好處,可惜叉叉張嘴問:“安寧,你要打牌嗎?”我和某某還有誰誰強忍著笑,看叉叉出醜。雖然我們經常在《色,戒》這樣高雅的電影裏看到民國時期的太太打麻將的景象,但潛意識裏我們還是把麻將的近親撲克歸入低俗的領域,感覺隻是市井之徒的消遣。出乎意料的,安寧又是招牌式的淺笑,然後便答應了叉叉的邀請。一共五個人,我和某某、誰誰壓大小後我輸了,隻能淪落到看他們打牌的份兒上,鑒於安寧也在其中,姑且稱之為欣賞。
安寧可以說完全不會打牌,並且沒有任何學這個東西的天賦,果然是拿毛筆的手碰不得牌,看王爾德的眼看不得JQK。看一個不會打牌的人和三個刻意讓著她的人打牌,你可以想象我作為旁觀者有多麼無聊,當事人又有多麼尷尬。叉叉出了一個4,安寧為難著說不要,然而叉叉的表情更加為難,連忙把4收回,說不想把對子給破開。在這種神奇的狀態下安寧持續贏著。所有人都不捅破這個大家都看得出來的秘密,並且還要在打牌的時候做出一副君子模樣。這很為難人,你能想象孔子打牌的樣子嗎?不過由想方設法讓自己贏到處心積慮讓別人贏也還算是刺激,鍛煉逆向思維。那天晚上的牌局就伴著火車的行駛的聲音苟延殘喘到列車熄燈,然後每個人都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表情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