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之前,我就隱約知道有喬之瑾這個人,但不是從師父那裏,而是從江湖的傳言中。這導致我在看到她第一眼時,變得一臉高傲淡然。
必須說,我不是故意高傲淡然的,我才八歲——我是被嚇得有點呆。如果我膽子能夠稍大一點,我當時肯定會拔腿就跑,邊跑邊問:“你就是傳說中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既是江湖殺手又是正統女將軍的魔頭喬之瑾?”——請原諒一個小孩子,他的恐懼永遠戰勝不了他的好奇心。
彼時,喬之瑾一身很唬人的閃亮盔甲,沒多少屬於妙齡女子的嫵媚,倒是英姿颯爽得可以。她像是沒看到我,隻是掛著某種詭異的笑容盯著師父。師父若無其事地牽著我的手,就要繞過她出門買米。
喬之瑾癟癟嘴,說:“何晏,你別那麼虛偽。”
師父說:“虛偽?”
喬之瑾說:“你的事我基本都清楚,別想一個人頂著,偶爾我還是能多動幾下手的。”
師父說:“清楚?”
我算是看出來了……師父在充愣裝傻。或者說,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回避。
喬之瑾深吸一口氣,頭也不回地走了,簡直像是在賭氣。一出門,她周圍就出現很多鐵甲護衛。喬之瑾和領頭的護衛長似乎激烈地爭執著什麼,最後護衛長朝我們看了一眼,無可奈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唰地一聲,他們又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他們走後,師父盯著我的表情看了會兒,問:“佩服嗎?”
我想,我剛才一定是被他們那神奇的輕功嚇傻了,居然想也不想地就承認了自己對那個女魔頭的佩服。
師父歎口氣:“好好練,五年之後他們會招門徒。”
我就這樣一直練了五年。
五年並不漫長,仿佛一眨眼,師父就又帶著我出現在喬之瑾麵前。這是正式選拔的前兩天。
喬之瑾的容貌和上次見麵時沒多少變化——當然,像她這樣年輕的人總不會太快衰老。而她的氣質——隻能說,更令人不寒而栗。
而且她這次看上去嚴肅得要命,見了我們沒什麼特別表情,揮揮手就讓旁邊的人帶我們找房間去休息。
師父收養我的時候,我才兩歲,什麼都不懂。自有記憶以來,他就陪在我身邊,耐心地教我知識。可以說,我的一切都是師父給的。
所以,我覺得我這次參加選拔,贏了也是給師父長臉。我應該贏。
我對師父說,我一定要贏。師父隻是笑了笑。
3喬之瑾其實對我們真的挺好的。
第二天,與其他參加者交流後,我意外得知昨晚他們睡的是四麵漏風的草舍。要知道,昨天我和師父被引到的可是一間實打實明亮寬敞的瓦房。
當我把這件事告訴師父的時候,師父變得很不高興,他覺得我該得到“公平”的待遇。
於是接下來,我就和其他人住在一起了,所有人都要住在這裏以參加選拔。
師父說,以我的資質不難勝出。
競爭無比激烈。考官不光有人,還有各式機關——甚至還有我們自己。一個腰別菜刀的主考官說,隻有最不把選拔當選拔的人才能走到最後。接著,他又向我們宣布,為了讓選拔更加公平,這些天誰也不能與外人相見。
但我有些緊張,在第三天晚上還是偷偷溜了回去,想多看師父幾眼。我以為自己不會被人發現,可是就在師父的房門口,我被喬之瑾逮個正著。
她還穿著白天那套帥氣的將軍袍,神情古怪地打量著我。
我以為我肯定會被她當場宣布出局。
然而她最後沒說什麼,隻是親自把我押了回去。
最後一天的最後一場比試,最後一個機關近在咫尺。
這個機關不是喬之瑾設的,陰險程度隻能算中上,本來我可以輕鬆通過。
但卻疏忽了一處埋伏,求勝太切。
數不清的銀針朝我撲來,我堪堪躲避,卻還是叫它們逮住了一條腿。滿頭大汗,咬著牙幾乎要暈過去,隱約聽見來把我抬出考場的人在歎息。
後悔得要命的我抬頭看見師父朝這邊趕來,輕功不好的他這次走得很快。
而他身後不遠處——疼得神智都要不清了也難為我能發現——他不遠處,跟著喬之瑾。
選拔還沒結束,她這個主考官怎麼就出現在場外了呢……我沒空想了。
我居然很丟人地暈倒了。
好吧,不算丟人——因為那銀針裏有毒。
在被師父喂下解藥後,我很快就清醒過來。這時候,喬之瑾早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選拔結束了。
4選拔結束後,我沒被斥責。
師父隻是看著我的傷腿倒吸了一口氣。
我突然明白,其實他並不是特別在乎我的成敗。
被師父攙著回到寺院後,我的腿還是不好。那幾根銀針確實厲害,傷筋害骨。
師父毒藥解藥製得好,對經脈療傷的研究倒不是特別深。他自己的武功也沒有喬之瑾那麼驚為天人——這五年,連我的各式武功基礎都是他拜托各路朋友教的。
該用的藥用上後,師父開始拿我沒轍。他給我準備了一天的飯,然後就出去找經脈醫師。沒成想,回來的時候醫師沒找著,倒被喬之瑾纏上了。她這次沒穿將軍袍,也沒穿盔甲,隻是簡簡單單的一身長裙,顧盼裏倒真多了點女子的溫婉氣質。真讓人不適應。
師父倒沒說什麼,回來後一直麵無表情。
跟在他後麵的喬之瑾毫不矜持,二話不說伸手按在我腿上。有隱隱的力量順著流進來,當時我就覺得自己的腿好了大半。
師父看到我的臉色好些了,眼裏終於有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