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仿佛就剩下了他們三人。
老頭貓著腰,手中白刀對著紅衫大漢和閔如堃。紅衫大漢和閔如堃的手,卻已經顫抖了,他們都感覺到了撲麵而來的殺氣,乖戾無常,駭人心魂。
雨還在下著,地上的中年人,突然又抽搐了幾下,掙紮著大喝道:“快走!”說話間竟搖搖晃晃站起來了。
紅衫大漢趁勢飛躍而去,一手牢牢扶住中年人,點頭道:“走!”
閔如堃意會,也正要騰身往馬廄跑,老頭確已一腳點地,騰空而起,白刀劈來,殺氣陣陣。
“走!走!”中年人口湧鮮血,大喝道。
閔如堃點頭,回身一躍,飄然落在中年人和紅衫大漢身邊,兩口刀齊齊對著老頭,三人卻正在迅速後退。紅衫大漢突然把中年人搭在閔如堃身上,喝道:“快帶秦大爺走!”話音沒落,已經翻身舉刀,直直刺向老頭。
閔如堃眉頭一皺,幾乎哽咽,點頭道:“你小心!”白刀插在腰間,反身一背,將奄奄一息的中年人負在背後,起身便跑。
老頭騰空再飛,比之前飛得更高更遠,正要掠過紅衫大漢頭頂,白刀已經在握,生生向閔如堃刺去,那一道非常筆直,非常淩厲,撕開了雨簾,徑直去了。
“哪裏走!”紅衫大漢彎曲雙膝,狠狠一發力,“噌”得騰到半空,銅環銷魂,“叮咚”幾聲響,兩口刀在空中相見,拉起一陣火花。他提起一口氣,甩起一腳,正踢在老頭的膝蓋上,隻聽“咯吱”一聲,居然將老頭踢飛開來。
他心中也大吃一驚,沒有想到一個老頭的身子居然這麼輕,能一腳便踢飛開來。
老頭似乎也吃了一大驚,雀鳥般從天落下,落地時竟然一個趔趄,但總算是靠著瞬間插在地上的刀尖,生生立住了。
那一刻,閔如堃已經翻身上馬,胸前攔著四肢迎風甩動的中年人,一聲呼哨,向天柱山深處奔去。
雨幕細密,接地騰起的白霧,一丈外便不辨虛實。老頭眉頭緊皺,已經望不見閔如堃那匹快馬了。
這時候,紅衫大漢也無心再做纏鬥,收了刀也往馬廄跑去。老頭自然不甘心,從地上拔起刀子,刹那間又飛起來,直直向狂奔的紅衫大漢劈去。
紅衫大漢突感背後一陣寒氣,回身便見那瘦小老頭從天而降。他側身躲過,老頭已經飄然落在了他的去路,麵無表情,一把白刀,徑直對著他。紅衫大漢見老頭像狗皮膏藥一樣死死粘著自己,不但憤怒,還非常焦急。他隻得提了口氣,使出渾身力氣,決定以死相拚。他不再奔跑,而是側身兩個翻轉,大刀切開一束束雨柱,徑直劈去。
生死之間的一刀,向來狗急跳牆,最拚命的一刀,殺氣才會到了頂點,能把天也捅個窟窿。
老頭顯然也感到了這困獸一鬥的凜冽,他輕輕向後滑了數尺,冰刃一樣的冷光,不經意間掠過兩隻精銳的眼睛。
斂眉間,老頭突然張開手掌,扔出一道白煙,非常迷蒙的白煙,比雨霧還要白,還要細密,瞬間散開,變成一片乳白色的濃霧,正迎上飛身猛劈的紅衫大漢。
隻聽“啊”一聲,紅衫大漢突然倒地,他的喊聲十分淒厲,仿佛受到了無比的痛楚。
紅衫大漢倒在大雨之中,卻連抽搐都沒有。老頭飄然落地,正要尋馬再追閔如堃,卻忽然見山門方向遠遠跑來一群人,一個個大喝著,聲音渾厚洪亮,幾乎壓住了響徹天際的雨聲。正是露霜閣門下,聽說了山腳鬥毆,一群人殺了下來。
老頭眉一皺,心想寡不敵眾,便急急奔去馬廄,隨手拉起一匹黑馬,翻身上馬。那群人還沒趕到,他已經狠踹馬腹,大喝一聲,縱馬消失在一片煙雨中。
大雨下了很久,雨停之時,天地間,突然非常明媚,非常耀眼。
黎明前的黑暗總是最黑暗的,暴雨後的明亮也是最明亮的。
丘羽羽吃了一陣冷風暴雨,又受了驚嚇,已經昏過去很久了。她隻記得自己最後被人拉上馬帶走了。
王遮山去了哪裏?她的耳邊“呼呼”響著淩厲風聲。
她的頭腦突然清醒了點,隻聽見“咯噔咯噔”的馬蹄聲,正緩慢穩健地往前走。她的四肢,在冷風中搖擺,一輪耀眼的太陽,掛在蔚藍無雲的高天上,正直直曬在她臉上,刺得她睜不開眼。搖擺間,隻望見一個尖瘦的下巴,在眼前搖搖晃晃。她掙紮了一下,頓時覺得頭暈眼花。一身冷汗從背後直直衝到腦後,頓時汗如雨下。
原來有人正攬她在懷,騎著一匹矯健大馬,慢行在羊腸山路上。
漸漸地,她發現腳下的路非常險,一麵是峻峭的崖壁,另一麵是深壑。山澗邪風,乖戾強勁,正猛烈吹著。然後,她聽出來,是兩匹馬的聲音,交替響著,都走得很慢,卻非常穩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