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紅海(3 / 3)

“我還是不懂。”青夫人搖頭。

“哎呀!”呂刀子一拍大腿,急道:“因為薛飄知道,屠風揚和陸擎勢均力敵,誰都沒有飛白刀,就誰也不能勝出,他不願看到他二人有一個死在兄弟手中,你可明白了?”

青夫人怔怔望著他,若有所思,這種父親的思維,她仿佛隻能理解那麼一點。

“藍嘯海從來不參與權鬥,我和薛飄都最信任他,所以讓他拿著飛白刀走了,而且是碎裂的,隻有我能重新鑄好,萬無一失的法子!”呂刀子仿佛在講一個很久遠的故事:“藍嘯海走的那天,與我見麵,約定好,各司其責,不再讓飛白刀重現江湖。他自己亦隱姓埋名,臨行前與我商定,若他有難,就將刀身給我送來,我將兩部分全部毀了。那樣的時刻,他才願意違拗薛飄的意思。薛飄是最不願見飛白刀毀滅的人,他願這個寶貝在適當的時刻,由適當的人佩戴,所謂寶劍贈英雄。但是我們的決定是,到了非常的時刻,就毀了它。”

“那與我何幹?”青夫人終於不耐煩了,擰眉道。

“你且聽完。”呂刀子撚著花白的胡須道:“如果我們都有難,這件事,便隻能由你去做,也隻能由你去……”

“我憑什麼!”怒從心起,青夫人厲聲道,冷冰冰打斷呂刀子。

“你這火爆脾氣,與你那扔金鏢的老爹一副德行!”呂刀子不禁歎道,卻見月光照耀下,一種極大的悲痛掠過青夫人的眼睛,他旋即頓住,改口接道:“總之,他是這麼托付的,他知道你會恨他,但是也知道你深明大義,終有一日能明白他。”

“哼!”青夫人幾乎垂淚,嘶聲道:“你可知道,他的頭就是我遣人割下來的麼?我憑什麼深明大義,憑什麼幫他。我金鏢門二百四十六口,因為他,流離失所。”她激動言道,胸口劇烈起伏,聽到這一切,這一刻,她的心,仿佛又一次淩遲。

如今,連殺了藍嘯海這件事,居然也變成錯的了。

究竟該怪誰?金鏢門的血債,又該算在誰的頭上?她頹然伏地,啜泣不已。

二十年過去了,青夫人以為自己不會哭了,這一刻,卻還是淚如雨下。

呂刀子靜靜坐在她身後,心中滿是憐愛。金鏢門的慘案,如今依然是江湖中人搖頭歎息的往事,褚墨絨有多愛藍嘯海,有多恨藍嘯海,此刻又有多麼想念藍嘯海,他全都明白。

他不由顫抖著,伸出溫暖寬大的手掌,輕輕搭在青夫人肩頭,嘶聲道:“你確實不該恨他,要恨,就恨命運罷。”

這一句,被如水夜風送進耳中,冰涼徹骨,青夫人不語,清冷淚水卻在月色中閃著流光。

或許,世間有很多辜負,實則無奈。終究不過是命運錯落,一聲歎息而已。

青夫人的淚終於風幹在春寒中,她笑了幾聲,最後靜默在黑暗中,怔怔望著呂刀子的眼睛,一閃一閃,好像星光。

“藍嘯海有個女兒……”呂刀子終於道。

青夫人一言不發,甚至不吃驚,她隻是木然坐著,仿佛沉浸在如水夜風之中。料峭夜寒貫穿而過,她微微顫抖,仿佛春天離開,冬天重回大地。這一刻,她已經周身結冰,不能思慮,更不願回憶。呂刀子便隻好靜靜立在她麵前,心中歎息,藍嘯海與青夫人,一對璧人,卻被一把刀毀了。

實在不值。

藍嘯海說得沒錯,褚墨絨的脾氣,二十年後,還與當年一致。她坐了一陣,突然抬頭問道:“她關在哪裏?”

聲音雖冰冷得好像十二月的寒霜,卻還是摻著陣陣關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