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一劍恨(1 / 2)

眾人一路縱馬疾馳,遙望見藍瑛穀口之時,早已到了後半夜。

暗藍蒼穹,冷月無聲掛在遠天,潑墨黑雲,恣意遊弋流動,湧動遮蔽星光。

穀口風動,紫霜花乘著清風,漫天飛舞,零落花瓣,輕輕覆蓋在玄闕已經略微僵硬的身體上,也紛紛落在餘墨疲倦的雙肩。

玄闕,你要活著。

她心裏默默道,抬頭瞧著那漫天花雨,正如泣如訴,飄零旋轉,盡數落於她微微揚起的臉上,帶著清甜花香,令人不由垂淚,想起良多昔年舊事。

紫霜花,令人想起人生中所有美好的片段。

人,之所以幸福,又之所以痛苦,不過是因為回憶。

此時此刻,白園內正紅燈高掛,閃動暖光融融。

夏夜裏的清風,徐徐流動,帶來陣陣蟲鳴。

孟慶豐前往天苗寨時,並未帶裂玉一同前往,實則因為她衝動火爆的性子。

此時,她正焦急於花廳內來回踱步,捏著裙角的手,不斷沁出冷汗。

青夫人靜靜在座,隻顧低頭飲茶。清香細密的茶霧,升騰暈開,****了她蒼白冰冷的臉,模糊了她微微緊斂的眉頭。

那來來回回的腳步聲,雖然輕,在她耳中卻也如同轟鳴,擾亂浮躁。

裂玉五內具焚,不斷踱步,時不時便往院中瞧去。管家老錢正守在院中,每每瞧見裂玉自花廳內投來焦慮目光,便隻能遺憾地搖搖頭。

“裂玉……”青夫人終於開口道:“你且坐下。天苗寨到藍瑛穀,縱然是快馬加鞭,也需大半天時日!你先回去休息,有信兒了我讓老錢叫你。”

裂玉霍然止步,白皙透明的麵孔,早已沒了半分血色,正沁滿泠泠閃爍的冷汗。她並未回答,隻靜靜走到門口,伸出白皙的手,緩緩落在門邊,遙遙望向幽黑遠天。

高天上,蒼穹盡染墨藍,月光淒淒,迷蒙於深遠浩瀚的層雲中。

四下靜寂,裂玉卻感到自己心口,正被此起彼伏的莫名壓迫力不斷捶打,令人幾乎窒息。

出了什麼事?

她不由於心底裏默默問自己,為何心口裏盡是沒緣由的焦慮和疼痛,交疊錯落,不斷湧上心頭,仿佛在預兆即將來臨的狂風暴雨。

風暴前的世界,總是格外沉悶,卻總是於最深之處,響徹不安咆哮。

此時,清風徐來,連相互唱和的蟲兒,都漸漸沒了聲。

老錢兀自於院中踱步,心中亦充滿不安。

青夫人已經喝完一盅清洌爽口的碧螺春,心裏隱隱掠過一絲不安。

縱然幾十載的風霜雨雪,變故生死,早已麻木了她的臉孔,縱然此時她麵沉如水,如素日裏看起來別無二致,隱約的擔憂,還是緩慢湧上心頭。按照她掐算的時間,孟慶豐此刻還不回來,必然是與天苗門動了手。

藥王的本事,自然留不住孟慶豐,隻是,兄弟相見……

青夫人忽然眉頭緊皺,心中更加不安。她了解孟慶豐的脾氣,“兄弟情義”是他永遠的弱點,藥王就是利用這一點,才如此為所欲為。

不好!

青夫人忽的胸口一陣翻滾,頭暈目眩頓感嘔吐之意,突然起身,便往花廳外去。

“老錢,備馬!”青夫人一麵往外走,一麵沉聲道。

“夫人。”暗夜中,老錢眉頭深鎖,滿心焦慮,嘶聲道:“老爺說,誰都不許去……”

“事從便宜。”青夫人雙目閃耀,朗聲道。

老錢卻仍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孟慶豐出門前留下的話是,隻能等,不能尋。天苗寨好進難出,他自然比誰都清楚。

此時,老錢一臉為難,登時沒了主意,隻皺眉望著青夫人,低聲道:“夫人……”

青夫人斂眉肅立,平日裏迷蒙朦朧的雙眼,此刻卻陡然爆射出兩道銳利的冷光,火辣辣落在老錢臉上,令年老的管家不由打了個冷戰,顫聲繼續道:“這……”

“我也去!”裂玉忽然大步一躍,陡然掠至院中,水靈雙眼,閃動淚光,急切道:“怕是出事了!”

“胡說!”青夫人沉聲斥道:“不要胡說八道,回去等著!”

“我也去!”裂玉堅決道。

“聽話!”青夫人臉一沉,擰眉道:“你去了,隻是添亂!”

“是啊。”老錢為難道:“老爺說過,誰都不準去天苗寨。”

“老錢!我必須走一趟。”青夫人沉聲道:“藥王狡猾狠毒,我怕老爺吃虧。”

老錢沉吟不語,卻依然擋在青夫人麵前,絲毫不願挪動半分。

“老錢。”青夫人嘶聲道:“再不去,就來不及了……”

“夫人……”老錢還欲繼續阻攔,卻忽然閉嘴,他雙目一閃,兀自側耳傾聽,登時輕鬆地呼出一口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