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美好願望都能實現,這便是人生。
不是每次努力都能感動上蒼,這便是命運。
一夜再次過去,眾人圍在巴神醫的木屋裏,聽到了一個絕望的消息。
王遮山與凝蝶最後趕到,隻默默站在人群最後。
解藥來得太遲,玄闕雖然留下一條命,卻屠風揚一般,陷入了永恒的沉寂中,碧心鏢之毒,侵入了他的頭腦。
“頭腦受損,就算能醒來,也是癡癡傻傻。”巴神醫回頭望了眼靜靜沉睡的玄闕,不禁歎息道。
癡癡傻傻!
裂玉忽然放聲慟哭,澀聲道:“師兄怎麼可能癡癡傻傻!”
餘墨淚如雨下,左搖右晃,幾欲撲倒在地,眼前淚光交織,模糊了玄闕的身影。
這一刻,窗外陽光極好,投射進屋內,正落在玄闕那蒼白安靜的臉上。
然而,他卻什麼也感覺不到,隻靜靜躺著。
孟慶豐與青夫人相依而立,攥在一起的手冰冷幹澀,無法溫暖對方分毫。
原來,他們已經如此蒼老,卻時至今日才顯得如此觸目驚心。
飛羽默默垂淚,眾弟子也跟著他低泣不止。
窗外陽光仿佛充滿了嘲笑,明晃晃將事實映照得無法回避。
玄闕,從此後便隻存在於每個人的記憶中。
王遮山不由哽咽,歎如此豪傑,他卻來不及相識。他默默濕了眼眶,顫抖的手,輕輕落在凝蝶顫抖的肩頭。他已望見凝蝶滿麵清淚,椎心泣血。
凝蝶再也沒有勇氣看玄闕一眼。不是因為她,玄闕便永遠是那個俊拔好看的青年。
隻在一瞬間,她堅定地做出了一個決定。
“我來照顧他。”她那嘶啞的聲音,忽然自眾人背後響起,絕望酸楚,粗澀得猶如裂帛之音,卻又堅定充滿希望。
“你害師兄還不夠麼!”裂玉霍然回頭,秀目盈滿清淚,閃動憤恨光芒,澀聲道:“你還是快點走罷!”
“裂玉!”孟慶豐嘶啞嗬斥道。
裂玉氣喘籲籲,悲淚迸出眼眶,泣道:“師父!讓她離開藍瑛穀!都是她,我們才遭此……”
“裂玉!”孟慶豐怒目含淚,啞聲道:“別說了!”
“裂玉!”餘墨淚如雨下,緩緩將裂玉震顫不已的身體擁入懷中,將她悲切的臉壓在自己心口。二人感受著彼此的心跳,均是落淚不止。
“是我的錯……”凝蝶絕望道:“所以,讓我……”
“凝蝶……”青夫人淡淡道:“這不能怪你……”
向來淡漠的青夫人,此刻看起來憔悴動容,泫然雙目,閃動淚色,卻又巋然不動,保持著一種令人驚訝的平靜。
幾十年過去,看多了生死與變故,她終於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沿生命的長河中順流直下,經一路風雨,嚐漫天風霜,方才知道,生死苦難,本是何等平常普通的經曆,幾乎人人必經,又何必怨天尤人?
然而,如此年輕而美好的生命,誰又能不歎息落淚?
“凝蝶……”王遮山輕輕拍了拍凝蝶的肩膀,低聲道:“你不能留在這裏……”
凝蝶絕望苦笑,澀聲道:“沒錯!我怎能留在他身邊!我怎麼有臉留在藍瑛穀!”
“你知道就好!”裂玉在餘墨懷中低泣,啞聲泣道:“你快點走!”
“讓我為他做點什麼罷!”凝蝶垂淚道。
孟慶豐慘淡搖頭,啞聲道:“凝蝶姑娘,你不必過於自責,這件事……”他卻再也說不下去了。
縱然是最高明的假麵,也不能隱藏他幾近奔潰的情緒,落淚可以沒入粗糙的假麵,卻不能遮擋他悲戚哀痛的神色。
“我……”凝蝶一語凝噎,無言以對。
暖風鑽進屋內,烈日轟然閃耀。
“凝蝶……”青夫人終於開口道:“你若無處可去,便留在藍瑛穀罷……”
“不行!”裂玉憤然抬頭,怒喝道:“若她留下,我便走!”
“裂玉!”孟慶豐怒喝道。
“我不管!”裂玉悲泣道:“她留下我便走!”
“裂玉!”孟慶豐雙目欲裂,怒視著他最疼愛的徒弟,正要上前。
“她跟我出關!”王遮山苦澀聲音忽然自眾人背後響起,堅定果斷。
凝蝶訝然回頭,幾欲噴薄的苦淚,模糊了王遮山的神情。
眾人聽到這句,紛紛回頭望向王遮山。
“她跟我走。”王遮山平靜道:“孟老板,孟夫人!”他忽的躬身抱拳,澀聲道:“我來藍瑛穀,本是看望師父,無論發生什麼,也要在入秋前趕回嘉興。凝蝶已經不能繼續留在關外,我帶她走,是最好的辦法……”
青夫人微微頷首,悵惘道:“你說得不錯,該讓你見見師父了……”